甘棠却上前接过手来,用手指轻轻梳过安玉琳的长发,替他整理了一番,却不叫他带上帽子。
“左右酒宴也差不多了,咱们说会儿子话,就不必拘着礼,正什么衣冠了。”
甘棠也挨着安玉琳,坐在榻上。安玉琳却是掏出帕子来,仔仔细细地为甘棠擦拭每一根手指。
“这有什么,哪值得这样小心了。”
甘棠垂眸看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不由心中五味杂陈。
“束冠时总要先用些头油,若适才束发沾在了手上,难免又会碰到旁处,不小心伤了眼睛,可怎么得了?”安玉琳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道。
又过了会儿,安玉琳终于是完成了手中的“大事”。他一边将帕子塞回袖中,一边抬眸笑道:“阿棠不在前院招待宾客,怎么到花厅来了?”
“我……”
见甘棠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沉默不语,安玉琳敛了笑容,握着甘棠的手道:“阿棠,无论什么话,无论什么事,阿棠都可以放心同我直言。”
“安玉琳,”甘棠却是抽回了自己的手,叹道,“我答应同你一起,是另有目的的事,你,早就猜到了罢?
还有,那醒酒汤里有毒的事,你也并非不知。”
“阿棠这是存心为难我,若我说不知,便是欺瞒阿棠。可,若说我知,我却又时时刻刻心存侥幸。”
安玉琳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是明白,甘棠今日是要摊牌了。
“明知是毒药,还要喝下去,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傻的人。”甘棠紧紧盯着安玉琳,不解道。
“若阿棠要弃我而去,这碗药,也算是个解脱了。”
安玉琳说得洒脱,甘棠却是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甚至认出了,送药的人是花重锦。你总该知道,我不会轻易动手,更何况还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之所以这样做,你只是为了逼出我的真心来。
你们真是,都疯了。”
“若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阿棠真的弃了我,我才是疯了。奴婢的命,不值钱。阿棠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安玉琳的笑,好像是刻在脸上的一般。可他眸子里的偏执和疯狂,没有逃过甘棠的眼睛。
“先把解药服下。”甘棠从怀中掏出药瓶,无奈道:“带着匕首了没,或者将手指咬破,滴在药瓶中几滴血。”
“阿棠若没有个明白话,这解药不喝也罢。”
“安玉琳,我是舍不得叫你死,但你若非要如此,我也不拦你。你若是不在了,我便请旨,嫁给花重锦。”
“小心!”
安玉琳突然一把抱住甘棠,甘棠忙抬手举高药瓶,生怕被挤碎了。
“我不许!阿棠答应过我,决不嫁旁人的。”
甘棠用空着的手,轻抚了抚安玉琳的背,笑道:“那你要比我活得久才行,要一直一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