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知道,自己是落入花重锦的局中了。她从没想过,花重锦会为了叫她看清自己的真心,做到这一地步。
她何尝未在这些年,点点滴滴的相处之中,察觉到自己的那一点儿真心呢?可是,这点私情,本还不足以让她动摇自己的决心。
她若是想救安玉琳,就必须挑明前因后果。虽不知安玉琳会作何反应,她的谋划肯定是前功尽弃了。
可若说不救安玉琳,甘棠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甘棠不发一言,拿着解药,转身离开。
望着甘棠步履匆忙的背影,花重锦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低声叹道:“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再不成,不如直接嫁我算了。”
花重锦未对甘棠言明的是,“浮生一日尽”十分难得,但其本身带有酒的辛香气,因而多只能下在酒中。
而花重锦将“一日尽”下在醒酒汤中,就是要看看安玉琳会如何应对,看他对甘棠的用心。
若安玉琳立时将“无暇”拿下,说明他对甘棠也不过尔尔。但从安玉琳素日的表现来看,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很小。
若安玉琳将“无暇”暂时留在花厅,派人去寻甘棠,来处置此事。那他对甘棠的心意,还没到令他失了理智的程度。
花重锦考虑过,但没真指望出现的,便是今日的情形。安玉琳应是认出他了,才会喝下那碗“醒酒汤”。
想来,安玉琳也知道下在里面的毒药,是“浮生一日尽”了。
“浮生一日尽”没有专类的解药,每一次制成,解药便是伴生其中的絮状杂质,且解毒时需以中毒之人的血为引。
这是安玉琳的一场豪赌,赌的是甘棠的心,而他下的赌注,是自己的性命。
看样子,这局还是安玉琳这痴儿赌赢了。花重锦想到这里,忙去找地方换回衣服,准备跑路了。
甘棠疾行到花厅附近,却又踟蹰不前。
“奴婢参见尚书大人。”守在花厅外的冬早,不经意间瞥见甘棠的身影,忙上前低声行礼道。
甘棠将情急之下,一直拿着药瓶的手缩回袖中,也低声道:“不必多礼,督主大人可是在休息?”
“回尚书大人的话,适才有婢女说是依尚书大人所命,送来了醒酒汤。干爹他服下醒酒汤后,便将奴婢遣出来了。
奴婢只伺候干爹靠在罗汉榻上,干爹似有倦色,不知是否还在休息。”
甘棠听罢,只道:“冬早,你到前面吃些酒罢。适才见你只顾着服侍督主,想必水米未沾。督主这里,我来照应。”
冬早迟疑一下,想起干爹素日里对甘尚书的态度,也只好退下。毕竟,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也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的。
那厢冬早退到连通前院的岔路口,准备在这里盯着些,以免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那二位。
这厢甘棠将解药收进怀里,移步到花厅门口。却是望着花枝掩映中,安玉琳靠在榻上的身形,良久,才迈步进入花厅。
安玉琳素日里,总是带着些锋芒,只有睡下时,才会如此乖巧,显现出几分美人堪怜来。
甘棠站在榻前用目光描摹着他乌黑的长发,微蹙的额头,一对剑眉下是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正在微微抖动。
“玉郎既已醒了,怎么不说话?”甘棠听着耳边忽然变化的呼吸,笑意盈盈道。
“我在想,阿棠这样盯着我,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安玉琳调笑了一句,起身欲整理下头发,好带上帽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