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我很好奇,你们怎么都这么无精打采啊?”冯翊鹏调高声调,佝偻身子问道。
那男子见他手握大锤,背后牵着一头牛,知其必是路过的侠客,实也没什么必要隐瞒。
他长叹一声,抬手指向远处的农田道:“闹蝗灾了,家家户户都吃树皮,哪儿还能有什么精神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
冯翊鹏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整片农田光秃秃的,甭说是麦子,纵是野草野菜,亦如雁过拔毛般,被蝗虫食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朝廷没有拨粮赈灾吗?”
冯翊鹏毕竟出自官宦世家,虽然不懂政务,却也曾听闻遇有灾祸,开仓赈灾之说。
男子怒哼一声,摔下肩上的麻布,恨恨地咒骂着:“提什么‘拨粮赈灾’,不扒皮就求佛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翊鹏听得云里雾里,懵懵懂懂。
男子伸出手掌,攥住头发,肘抵膝盖,挣扎着摇摇头。
忽然,他昂首望向冯翊鹏,情绪激动地诉起:“朝廷那些人,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喝,哪里顾得上我们的死活?
这不~前些日子县令派人在村里贴了告示,今年户税不免,外加一项‘资军费’,搞了半天,免去的地税又从这儿冒出来了!简直不给人活路呀!”
男子身旁的一位老翁‘唉’得一声,规劝道:“发那牢骚有甚用?省点力气吧!你瞧,催粮官们开始来催命喽!”
此话一出,冯翊鹏连同众人一齐望向西方。
两个催粮官身后跟着六七个衙役,趾高气昂地朝着众人走来,看着架势谁要是缴不起税,定会被现场抓走。
“嘿~嘿!说你们呢!你们赶紧回去准备交税,今天谁都躲不掉!”一位催粮官蛮横地嚷嚷着,如同驱赶牛羊一般。
这话刚说出口,便听见人群中传出饥肠辘辘地咕噜声。
众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有气无力地缓缓支起身来。
“喂~听见了吗?别装聋作哑的,已经给你们三日的宽限了,还凑不齐么?”另一位催粮官言辞更加粗暴。
“大人,您知道今年闹了蝗灾,大家伙连饭都吃不上,从哪儿凑钱交税啊!”男子身旁的老翁立时作揖,恳切地哀求。
那催粮官走到老翁面前,双手叉腰喝道:“我不管什么旱灾蝗灾的!上边命令下来,我们按令行事!再说之前给你们三天时限,不就是让你们想办法解决么?”
老翁颤颤巍巍地趟出一步,向着催粮官继续躬身作揖:“大人,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呀!”
“没有办法?”那催粮官勃然大怒,一脚踢飞石子,疾言厉行道,“不会贱卖些物件么?不会跟大户们借钱么?我看你们分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壮汉听到催粮官的话,顿时怒火中烧,挽起袖口,极力驳斥:“家里哪儿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有的话也早就被你们折腾光了!十里八村哪儿还有比你们富裕的大户?我们要跟你借钱,你肯么?”
那催粮官哪里想到小小贱民竟敢以如此语气,与他对话,真是反了天了!
殊不知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正值壮年的庄稼汉?
他登时横眉倒竖,招唤身后的衙役:“特奶奶的,你个狗杂碎,竟敢出言侮辱本官!来呀,兄弟们,给我绑了!今天我就要抓几个刁民下大狱,看谁还敢抗税!”
别看这几个衙役懒懒散散的,一听到收拾老百姓,倏地‘精神奋发’起来。
壮汉不肯就范,振臂狂呼:“乡亲们,这群吸血鬼就是想要我们的命!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他们仍旧咄咄相逼。里外都是一个死字,与其被他们逼死,倒不如现在就拼了!”
另一位壮汉挺身而出,应生支援道;“我赞同吴六的!既然不想让我们活着,你们也别想好过!”
众人听后纷纷附和,举起脚下的锄头镰刀,争先恐后地呼喊着:“和他们拼了!拼了!”
催粮官与衙役门见到众人群情高亢,慷慨激昂的气势,脚下一滑,转头便溜。
那催粮官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叫嚣:“反了!反了!反了!你们给我等着!”
众人一窝蜂地冲上驱赶,吓得他们弃刀丢账,狼狈窜逃。
冯翊鹏在一旁看得热闹,忍不住替众人助威呐喊。
大难将至,众人浑然不知,竟沉浸在喜悦的胜利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