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箐倒也没料想还能再见他,面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我知道,若真有不测,那也是我的命。”
她同俞明知说了一句从前都不曾说过的话:“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余下的这些日子都是偷回来的,够了。”
俞明知没读过书,现下认识的那些字也还是陆瑶箐教的。
大道理他不会说,劝解的话也不会,拧着眉好半响才挤出一句。
“你觉得无憾,可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呢?你就没想过?”
陆瑶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泛起一丝甜意,但很快又被酸涩所覆盖。
她背着包袱,转过身:“道不同罢了,保重。”
俞明知死死咬着唇,很想把人追回来,扛回家去。
可到底还是站在那儿没动。
陆瑶箐就算遭了难,那也是遭难的凤凰,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能肖想的。
更何况,自己又有什么本事,能给她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俞明知没有再追,陆瑶箐也走得不回头。
只此一别,只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重逢的那一日了。
然而,陆瑶箐走的当天就下起了暴雨,通往临县的一条山路发生了山体滑坡,埋了小半个山村。
俞明知昨儿看着陆瑶箐走的那条路,得知这个消息,人都快疯了。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更何况是与临县相同的那条路。
广林县的县衙也没有坐视不理,把衙内的人手都派了过去帮忙救人,实在不够人手的,又临时征了些身强体壮的百姓。
俞明知就在这其中。
天气不好,时有下雨,山体还有再次滑坡的现象。
众人无不小心翼翼,唯有他不要命。
一行人挖了几天,抬出一具具的尸体,俞明知每一个都要仔细辨认。
既希望这里头无她,又害怕这里头有她。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辅助工具,救人全靠徒手挖。
与泥浆打交道了十来日,能挖的都挖出来了。
俞明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害怕陆瑶箐会不会被埋在哪个没找到的角落。
同行的人劝他,就算真埋在这里头,即便此时挖出来了,又怎么样?
也不过是具冰冷的尸体。
俞明知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遍遍的折磨自己,若是那日,自己再勇敢一点,只要迈出一步把人留下来……
可悔恨又能如何。
衙门临时征用的人都解散了,俞明知托着强撑的身体回去,游走在大街上,仿佛孤魂野鬼一样。
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曾与陆瑶箐同住多时的院子前。
奇怪的是,那院子的大门,居然没有挂锁。
邻居的婶子探出头来,认了好半天才认出俞明知来。
笑着朝他竖起个大拇指:“听说你去临县救人了,你是这个。”
俞明知压根不在意这些,只盯着那关起的大门,问道:“这门,谁打开的?”
那婶子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家媳妇啊,早上我还看到她买菜了。”
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
陆瑶箐同俞明知拼居住在一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旁人说他们是小夫妻,谁也都没解释。
俞明知是不知道怎么解释,陆瑶箐则觉得无所谓,她一个嫁过人又诈死的人物,有什么名声?
俞明知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整个都沸腾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又带着笑又带着害怕的敲响了屋门。
不多时,小院内果真传来陆瑶箐的声音。
陆瑶箐开门就看见俞明知,略微有点吃惊,但想一想又觉得正常。
俞明知看着活生生的陆瑶箐,那满腔的情意再也控制不住,两步上前,关上屋门,便把陆瑶箐抱在了怀里。
他道:“我后悔了,我不该放任你离开,我,虽然我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嫌疑,但我,我想娶你,阿瑶……”
“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没本事,没银钱,给不了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我会努力,不要离开了好吗?”
陆瑶箐咋一听这些话,顿时从头烧到脚,面庞红得都不能见人了。
她一如既往的温言细语:“你,你先放开我……”
俞明知人虽不是什么高尚品洁的君子,但对陆瑶箐自始至终都恪守礼仪,从未有半分逾矩。
今日这破了戒,抱着陆瑶箐不撒手,甚至撒泼耍赖:“我不放,除非阿瑶应承我。”
陆瑶箐已经臊得面红脖子粗,她都二十多岁了,从前同宋蕴和成亲那会,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这般。
憋了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家里有客。”
俞明知猛的抬头,果见家里当真有客,还都是他认识的。
陆家那位年轻有为的家主,以及陆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