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知似是猜到了点什么,但又不敢往那上头想。
后头,陆瑶箐前往寺庙同她那位“妹妹”点长明灯时,牌位上写着宋怀真三个大字。
宋怀真,怀真公主。
俞明知虽不能猜想到陆瑶箐到底有什么秘密,但能与公主做姐妹,可见身份也不凡。
年轻男人生起的那点爱慕之心,瞬间被跌入尘埃里了。
他一个没爹没娘没家世的人,肖想一个与公主当姐妹的姑娘,简直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一腔心思还没说出口,就要被迫藏在心里,俞明知别扭了好些日子,最后在除夕与陆瑶箐一道吃年夜饭的时候,提出离开的事。
陆瑶箐小酌了一杯,面颊泛红,但并未有醉意。
先是楞了一下,半响后才又点点头,旁的一个字都没多问,只道:“何时?”
新皇登基之初,俞明知在陆瑶箐的指点下,低价买下百亩田地,就在广林县,如今也算个小地主,在不必佃田过日子了。
是以,即便是要离开,也还在广林县。
“过,过完正月吧。”
买的田地有个附带的小屋子,本也是夜里看地建的,地方虽不大,但容他一个单身汉住自然是没问题的。
只要收拾好衣裳铺盖,也没别的了,倒也不必真等过了正月。
他本想说,过了初三就过去,可说出口的却跟想的不一样。
陆瑶箐经历的事多了,心态也宽阔了不少。
她这般身份的一个人,这辈子不连累旁人便已是积攒功德了。
俞明知能同她走这一路,已是极好的了,本就是无不散的宴席,迟早也是要散的。
笑着点一点头,说得一句恭贺的话,便又小酌了一杯。
这回却是有点儿醉意了。
这方小院是俞明知与陆瑶箐一道出钱买下来的,因都是陆家的银钱,俞明知早就同陆瑶箐说好,他日离开这院子就归了陆瑶箐。
陆瑶箐也没矫情。
只不过一整个正月里,这院子里的气氛格外的低沉。
两人也不似以往那般有说有笑的。
趁着还没离开,俞明知把这院子里里外外该修缮的修缮了,该收拾的收拾的。
柴禾在灶房屋檐下堆成了一面墙,水井旁的青苔都清除掉了,打水的木桶和桩子也都重新加固。
她那样的大家小姐,从前连淘米做饭都不成,这家里日后要没个人做粗重的活计,可怎么办。
俞明知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处理好了,临走前不放心,还同陆瑶箐道:“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要不过个三五日我便过来看看你这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必了。”
不等俞明知说完,陆瑶箐便已开口拒绝。
俞明知看她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卡在喉咙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点一点头,干巴巴的道:“那,那姑娘保重。”
陆瑶箐笑着应是,递上一个包袱:“这些日子多谢你了,这是我做的鞋子,手艺不好,只能算是一片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俞明知自然不嫌弃,双手接过谢了又谢,一路上把那双鞋揣在怀里生怕掉了。
那模样,简直恨不能设个香案,供起来了。
俞明知心里也是偷着乐的,陆瑶箐天仙一样的人儿,给他做鞋子,简直有种祖坟冒青烟的感觉。
待回到住处,瞧见鞋子里夹着的银票,俞明知那点儿偷着乐的心思,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是把买小院子的钱给他了。
一点一点,算得格外清楚。
俞明知有点烦,心里很骂了陆瑶箐几回无情。
可骂完,心里又更气了。
这回却是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没肚量,同她一个女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心里虽这般想着,可还是有点赌气,忍了一个月都没再见过陆瑶箐。
陆瑶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俞明知那点儿欢喜都写在眼里。
一日未戳破,她还能装一日的傻,当做什么都不知,过得一日算一日。
后头他要走,她不拦,也不是当真就无情。
而是明白,自己这般身份,同谁一起都是拖累,倒不如祝他寻到自己的幸福。
如今天下已开始安定,各州府不再战火连天,陆瑶箐日日一个人在这小院中,也觉得颇为寂寥。
左思右想,还是收拾了东西,准备启程去别处走走看看。
俞明知交给她的生存之道有很多,有幸的话兴许能一直走下去;若是不幸半路遭遇不测,那也没什么,反正人都要有一死的。
此番一去,未必还会回来广林县,陆瑶箐把屋契装在信中,托人给俞明知送去,又着人传了话。
俞明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陆瑶箐都已出了城,他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把人给追到了。
他黑着脸:“阿瑶,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知不知道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