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羌觉得自己把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
“李默,其实我真的很高兴可以再看到你和小喜,尤其小喜,这十年好像生活得不错,身边的人都很爱护她。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花羌想把所有的问题都结束在这里,不再横生枝节。
可是,他低估了仇恨的力量,而且,李默和林小喜所面对的不是普通的仇恨,是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李默直接忽视了花羌所说的话,用坚定的,不容置疑和商量的语气说:“你见过那个男人,意味着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把当年害死小喜全家的人找出来,一网打尽。”
花羌用戒备又抵触的眼神盯着李默,“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一般:“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牵扯进来?我只是想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只想陪小狮走完这半年的人生。”
“什么半年?”李默问。
花羌苦涩一笑:“小狮的心脏必须更换,否则,就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了。”
“我只是想在小狮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里,给他一点安宁。李默,我不是你们的队友,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用恳求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放过我?”
安静的房间内,花羌无力低沉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楚。
李默的瞳孔收缩了下,眼里有锋利的光芒闪过,“你以为当年的事跟你毫无关系?林小喜是谁?是你师父的女儿!死去的那些人是谁?是对你有师恩的人!先不说林小喜一家对你的养育、教诲,单是我们李家就待你不薄!”
花羌苦涩一笑,“有恩于我就要道德绑架我吗?真是为难你了,李默,十年过去了,那些恩惠还被你记在心里。”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反驳。”李默道,“我记住的不是我们家给你的恩惠,也不是林小喜家对你的恩情,是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日子!我和林小喜都把你当朋友!”
“对你的好,凭什么不能提?我提了这些,你才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现在手里就握着一把钥匙,它可以打开真相的大门,让我找到当年做下惨案的那些人,将他们绳之以法!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是,你却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花羌激动起来,“我有选择的权利!”
“你没有!”李默果断地斩断了他想说出口的种种借口,“你是林伯爹的徒弟,就这一个身份,就没有坐视不管的权利!他被人杀害,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好端端的舞狮队,就这么没了!那些凶手,却逍遥法外!”
李默的声音并不大,字字句句却如尖刀一样刺入花羌的心里。
如果花羌是个没有底线的无赖,李默说的这些话也许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他不是,他和其他普通人一样,有良知,有感受,会纠结,会痛苦。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且不说一个并不算有太大本事的男人,独自拉扯小狮有多艰难,单是内心的折磨就够让他日夜难安。
他无数次地梦见林小喜,一开始活蹦乱跳地捉弄他,后来身体淹没在浓浓的白雾之中,含着泪喊:“花羌,救我。”
他也努力找过小喜,但是毫无线索,跟个无头苍蝇一样。
李默说的这些话,像一根根鞭子抽打在他的良心上。
其实花羌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否认师父对他的教诲关爱,可以让自己的袖手旁观看上去没那么丑陋绝情;他强调林小喜和李默现在过得很好,可以更心安理得地不再报仇。
报仇,往往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这个代价,很多时候是生命。
江初拿出一套工具在花羌的身侧放下。
李默说:“把那个人的样子画出来。”
花羌不想这么做,他觉得现在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再翻旧账只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