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的白日并非白日,幔帐外黑乎乎的,墙角处油灯架上点着蜡烛……蜡烛!
我惊住!
蜡烛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我来梁城两年了,在容国公府住了一年多,也仅仅是见过蜡烛。
梁人用蜡烛只在祭祀、婚宴、丧事等重要场合使用,并非能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梁国自己不生产蜡烛,蜡烛是从与南越、夏等国的贸易中交换而来的,此时蜡烛竟然能被当作房屋里的照明用,可见收留我的这户人家何其尊贵。
说这户人家不应该是富有吗?不不。在梁城,像蜡烛这样的奢侈品,地位低下的商人比如王家,就算是钱多能买到,也仅仅是能有几根,而不会多到可以用在房屋照明。不然之前王服给我的物品里,蜡烛不会是以根计算的,没有多到可以让我像这家人这样随便使用的地步。
我好生好奇,我这一觉里又发生了什么惊天泣地的大事,让我回转更奢侈更富贵的人家。
我此时待的这间屋,比我住容国公府的房屋大一些,和三衙内的房屋有一拼,我不能确定是因为一道厚厚的毡幔,把房间围起来了。
是的,房间不是说只有床一面有毡幔,而是房屋除了床靠着的这面墙,其他三面也围着毡幔。
毡,在梁城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和蜡烛一样,都是通过边境贸易,和别的国家交易而来。
蜡烛不说,单就毡而言,草原应该是最多的,可我也没见身为草原翁主的加永玛,能奢侈到用毡来做一屋子的幔。
一是感觉没必要,草原上的帐篷、靴子、御冬的衣服等才会用毡和兽皮来做,保暖嘛。二是毡在草原也是贵重物品,需要不知道多少的动物毛发才能做成不大一块,重量太重成本太高,远不是一块丝绸或者麻布做的幔能比的。
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条:气味太难闻了。
一块毡在草原上是要用几代人的,是传家宝般的存在。破旧或者有烂洞时,只需再加上些动物毛就是了,几乎不会清洗。做毡用的动物毛上裹着的油脂厚厚的一层,散发出来的味道几里地都能闻到,在草原上地广人稀,没啥,铁勒草原人在梁城生活后,卫生条件大大改善,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再使用毡做的物品了。太臭了!
这家人奢侈到用毡做帷幔,当然不会让毡臭到不可闻。从毡能挂着用,以及上面绣的汴绣来看,绝对是又轻又薄又保暖的毡,绝不是铁勒草原用的那种又重又厚的臭毡。
这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房间的家具摆设倒是常见的,圆桌圆凳梳妆台等,比我在容国公府用的好多了,和我住在杨家时用的雕花家具类似,也没有多出格的地方。
圆凳上值夜的婆子……颇为眼熟!
是我昏睡前用尽全力求助的那位街道上的老妪!
对,绝对是她!
她此时的穿戴可比那天我见到她时富贵多了。一对明晃晃的钗在烛光下闪出金灿灿的光,身上绸衣反射出温和的光芒,汴绣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像光芒里最耀眼的点缀。
她坐在圆桌旁的圆凳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在打盹,蜡烛燃烧的火焰,照耀在她微胖的脸庞上,祥和安宁。
她比我上次见她时也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