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以布政司、按察司、指挥司统管一省,王良身为浙江按察使,堪称封疆大吏,受到了魏国公徐辉组极为隆重的款待。
出面的除了徐辉组本人外,还有刑部尚书暴昭、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茹瑺等多位朝中重臣,还有数位侍郎级别的官员,以及朝中颇有名望的几位御史。
在盛大的宴会后,书房内,徐辉组一坐定就屡屡提起“陛下”,而暴昭、茹瑺等人也附和……王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陛下”指的不是当今陛下,而是放火焚宫的先帝。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辉组他们始终忠于先帝……或许先帝真的没有死……这种坊间传说,王良实在难以取信。
王良当年在燕王李棣起兵时候,力劝建文帝减罪……他是个极为看重礼法的文士。
所以,在王良看来,若是在燕王李棣身死之日,先帝现身,力挽狂澜,虽然手段阴私,但也称得上有勇有谋。
但如今半年过去了,先帝依旧渺无音讯……至少没有竖起旗号,如此无魄力,弃国而走以保自身,实在无天子气度。
随着暴昭、茹瑺或细致或大略的讲述朝中局势……王良很快察觉到,这些人对当今陛下无一丝敬意。
是了,口口声声称先帝为“陛下”,等于不承认当今陛下的正统性。
王良在内心深处叹息,朝中局势实在复杂难言……难怪之前吏部尚书张紞提醒了那一句,需细细察之。
“天性当年以刑部侍郎外放,此次入京,不如留下?”刑部尚书暴昭笑道:“刑部左侍郎冯褒即将致仕。”
王良苦笑道:“今日昭季公言约莫留任,后朝觐陛下,听燕王、赵王之意……燕王太妃已经定下。”
徐辉组嗤笑道:“天性为封疆大吏,朝觐陛下,燕王、赵王何以在场!”
王良试探问道:“陛下登基已有半载,今日所见,与燕王、赵王谈笑无忌……”
“不似人君!”在这个话题上,徐辉组堪称肆无忌惮,“逢迎燕王一脉,全无廉耻,不知军国大事,只知道胡搅蛮缠!”
茹瑺生性谨慎,只附和了两句,而暴昭却在添油加醋,“吴王自小不读书,堪称纨绔,又埋头匠术……”
王良竖着耳朵只管听,好一会儿等这个话题暂歇,才开口道:“魏国公,此次入京,受浙江布政司所托……浙西水患……”
徐辉组眼珠子转了转,“如今户部尚书夏元吉依附燕王,朝中钱粮皆输北地,实在抽调不出……天性稍候些时日。”
王良面露喜色,“那就拜托魏国公了。”
徐辉组挥手笑道:“分内之事而已,刑部侍郎冯褒即将致仕,就算天性不想去刑部,也有其他位置足以容纳。”
王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我和你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我要钱粮,要钱粮,要赈灾,要修水利!
你以为我此次入京是来跑官的吗?!
当日,王良谢绝了徐辉组的留宿,找了一处客栈住下。
躺在床上,王良清晰的看见皎洁的月光从窗户中溜进屋子,将角落处照的一片光亮,心中盘算明日去找谁?
如今朝中局势纷乱,燕王、赵王夺嫡,徐辉组为前朝旧臣,却不看好陛下,要么是选择不知生死的先帝,要么是先帝同胞弟弟衡王。
而朝中官员站队择主,即使是中立,也不过明哲保身,有何人关注浙西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