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兰、侍琴会意,站在原地未动,故意和李世民、观音婢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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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观音婢才开始问起征讨薛仁杲之事,李世民向观音婢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李世民讲述,观音婢缓缓迈动步子,将身子靠近李世民,小声说道,“阿爷是否让大兄领兵出征,是一个重要征兆。”
李世民不解地问,“是何征兆?”
观音婢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眼看了看四周,才小声说道,“如果阿爷同意大兄领兵出征,则是不再信任大兄,心中有取代他之意。太子领兵出征之时,便是失去皇帝信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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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观音婢的说法,李世民越发不能理解,他不禁问道,“不信任他,怎会授他兵权,让他领兵?难道不怕他反?”
观音婢道,“你和大兄领兵在外之时,是阿爷对你们最放心之时,因为妻儿都在长安,所以不怕你们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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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点头同意观音婢的说法,接着问道,“为何说阿爷同意大兄领兵,就意味着不再信任他呢?”
观音婢为李世民分析,“太子应该是阿爷最信任之人,何需用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果大兄急着要建功,那就是他感觉到,地位已经不稳固,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来进一步赢得阿爷的信任。”
“如果阿爷信任他,就不会让他领兵出征,如果让他领兵出征,就是说明在阿爷的心中,已经把他和其它儿子一样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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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敬佩地看着自己的王妃,感觉到她和父亲李渊一样,越来越让人高深难测,他有些奇怪地问观音婢,“这些都是帝王之术,阿婢从哪里知道这些道理?”
观音婢莞尔笑道,“读史可以知古今,世民阿兄可曾读过《国语》中的晋语,其中的‘骊姬之乱,申生之死’,就是说太子不能轻易外出领兵之事。”
李世民感叹道,“看来我读的书还是没有阿婢多,这次西征我一定要将岳父大人送给我的书再认真读一下,要好好静一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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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渠岸慢慢向北走,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北边的围墙,围墙的北面是后宫。
看到前面没了去路,李世民和观音婢转过身往回走,明媚的阳光照着二人,有些恍人的眼睛,观音婢停下脚步,抬起手遮在额上适应了一下,才继续跟着李世民往前走。
细风轻起,柳丝斜挂,树树婆娑如初妆的少女,渠中清流静静流淌,被风吹皱,也起了微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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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再过不久李世民又要出征远去,观音婢有万般纠结。她盼着李世民早日得胜归来,又怕他急于求战,如上次那样铩羽而归。
观音婢停下来,对望着李世民,眼中有恋恋不舍,又有些许的忧虑和担心,她慢慢抬首环顾着身边的风景,殷殷地叮嘱道,“这次出征切不可心急,世民阿兄要像阿爷一样,学会忍耐和等待,在关键时候再做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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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宽慰观音婢,“这次不同上次,道生、士则舅父和屈突通,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每次做出决定之前,我都会征询他们的意见。我会和他们仔细商议用兵的方略。”
观音婢好像还是不放心,叮嘱的话好像总是说不完,接下来她继续唠叨,“打仗不是为战而战,备战才是争胜的关键。世民阿兄还是将《孙子兵法》和《尉缭子》带上,有急于决战的想法时,就净下心来看一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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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抬手帮观音婢理了理头发,见她眼角有微微的泪光,李世民弯起右手食指,用指节在观音婢眼角轻轻搌了一下,然后放下来捧起观音婢的双手,看着观音婢的眼睛,向她保证,“阿婢相信我,阿兄绝不会再草率行事。”
四支手握在一起,一对爱侣不久又要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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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千里赴戎机,凶险莫测。金戈铁马,刀兵相见,生死系于一瞬间。
一个腹中正怀着孩子,最需要爱人在身边照顾,在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候,只能在千里之外接受人默默的祝福。
但是为了完成身担的使命,李世民和观音婢都不得不接受暂时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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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明渠畔,李世民、观音婢两人并肩,默默地往回走。
走到半途,观音婢幽幽地对李世民道,“世民阿兄,阿婢不求你早日得胜还朝,但也不想让得胜的佳音来得太迟,但愿明年春天,我俩与咱们的孩子,能同时出现在如今的风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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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引用一首宋朝词人张先的《千秋岁·数声鶗鴂》,来感受一下爱侣无法团聚的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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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