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平息,傅岚宸走到观礼台的一半的时候,楚王傅浔便从德妃的怀中挣扎出来,跑到傅岚宸的身边,皇后也跑了过来。
只有见到傅浔的时候,傅岚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情绪。
他用右手按着伤口,不让血流的过快,微微抬起左手,去抚摸傅浔的脸颊,给他擦掉脸上的泪痕,跟他说:“小八不哭,五哥不疼。” 可怜傅浔受此惊吓,哪里能不哭呢?
见到傅岚宸转危为安的逃过一劫,反而哭的更加厉害了。
这时,皇帝在众护卫的簇拥下赶了过来,几个太医也连滚带爬的赶到了,众人接住了傅岚宸就快要晕倒的身体。
太医当场先给傅岚宸紧急处理伤口,用纱布给他手动止血,然后让宫人抬了担架,送回宫室诊治。
皇帝的中秋佳宴如此收场。
当堪乱已平,刺客悉数伏诛之后。青鸾殿刷洗一新,那一夜斑驳的血迹,已荡然无存。
傅岚宸躺在东宫养伤的时候,皇帝的龙辇就停侯在东宫墙外,却没有进去。秋风吹了半个时辰,吹凉了皇帝的鬓角,他才开始觉悟。当日青鸾殿外,傅岚宸在那一刻,是真真正正的,求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想到了刚出生的傅岚宸,皱巴巴的小脸只会哭鼻子;还有牙牙学语的傅岚宸,蹒跚学步的傅岚宸,小小的孩童见到父亲母亲的时候,总是急不可待的迈出脚步,跌跌撞撞跑向他们,摔倒了就爬,皇后每每不忍心要去抱起来,总被皇帝拦住,笑着说:“朕的儿子,是驰骋千里的野马,是翱翔九霄的真龙,不可娇惯。”
随着傅岚宸一点一点的长大,他们父子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皇帝从前总是归咎于,傅岚宸是因为裴氏与自己离了心。
如今细细想来,竟然不止这一出原因,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是皇帝,他是父亲,他怎么能向自己的臣下,自己的儿子,低头呢?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好好的中秋宫宴,却杀出来一批刺客,还刺伤了太子殿下。不等皇帝发话,护龙司的总指挥使温离庭,便主动领命,要为陛下分忧。
百姓们吩咐感叹,今年的秋风离乱,光凌皇城不甚太平。
这日一早,富丽堂皇的信都郡主府便被一群护龙司护卫,层层围了起来。
信都郡主傅喻瑾,信王独女,当今皇帝的亲侄女。信王英年早逝,皇帝怜惜侄女儿,便让信都郡主继承其父的封地和王府,食邑十万户,爵同一品郡王衔。
平日里就连皇子皇孙都不敢碰撞的人物,今日却被护龙司围了家,这简直堪比谋反之罪被发现的架势!
“启禀陛下,信都郡主安排刺客于中秋宫宴上,刺杀陛下和太子一事,已经供认不讳。”温离庭也没想到,此案进行的如此顺利。
他带人走进郡主府的时候,郡主已经提前收拾齐整,似乎就等着皇帝人来请她了。
皇帝默地不语,只鼻孔发出一点儿声响。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拿这些老傅家的儿孙们,怎么办了?
当年呢,是他的兄弟们要造他的反,他还给他们留了体面,宣称他们一个个,或病逝,或暴毙.....
如今呢,又是他哥哥的女儿,派人刺杀他的太子......
难道生在皇家,就真的没有一丝骨肉亲情可言吗?难道他对他们还不够包容、宽恕吗?
“陛下,信都郡主已经押入宗正寺,如何裁决,还请陛下定夺!”温离庭又提了一遍,皇帝不发话,他的人就不能收队。护龙司是皇家最高等级的护卫,非有皇帝亲令不得出,显露在外,意义非同小可。
良久,皇帝终于发话:“叫你的人先收队,信都郡主府交由控鹤卫看管。至于郡主.....先关着,等太子大好之后,就.....由他来定夺吧!”太子也要开始学着面对这些“家务事”了.......
躺在东宫里昏睡的傅岚宸,若是能说话,只怕会不顾疼痛的大骂一句:真承蒙父皇看得起,儿臣谢您大恩!
这样“好”的事,果然还是要留给太子啊!温离庭素来是个面冷心热的,面上虽冷冷应着,内心却替太子诽谤了千万句。
傅岚宸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患处的疼痛依然日夜撕裂着他。东宫虽没了太子妃,但还有两位良娣日夜照看他的起居。
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模糊,巨大而冰冷的窗棂外日升月落,明昧间昼夜不知道变换了几次。大殿里静悄悄的,好像已经被时光遗忘了一样,默默的独立在了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