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互相看着。
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手中的温度,谢瑾瑜把她的手贴向了自己的脸,良久。
他们明明有着千言万语的话要说,又仿佛千言万语也不必多说。
因为彼此懂各自的追求,各自的信念。
他们爱脚下的这片土地,也爱这大好的河山。
李桢手里端着热乎乎的药,他从来没熬过药,光是生火,就整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熬药熬干锅了。
仆从要帮忙,被他拒绝了,又再次添水,重新熬,又熬过火了……
他折腾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成功了,端药的时候没注意,烫了手,手一缩,药又翻地上了,得儿,又是白忙活。
好不容易这次再没出错,他小心翼翼地把药倒入碗中,双手握着仿佛世间珍宝一般,一步一步小心挪到沈芳帐篷外
想不到一掀开帘子——
就看到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就差个无语凝噎。
他整个人都给气无语了。
他脸上都是黑灰,头发都被火燎焦了。
奈何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谢瑾瑜是最先发现他的。
他身为军人,本身耳力就不弱,那么大一片阴影站在角落,脸色不睦。
谢瑾瑜又不是傻子,当下便明白了一二。
他站起身,走到李桢面前:“多谢你了,给我吧。”
说着就要上前端药,李桢却把着碗不给,摇头:“不用你谢,又不是给你喝的。”他熬药本来也不是为了讨好谢瑾瑜的,当他什么谢?
谢瑾瑜也没坚持,往边上让了一步。
李桢却更觉得难堪,娘的,瞧不起谁呢。
他心里窜窜冒火,又生生忍住,小心翼翼地把药端到了沈芳的床头:“沈芳,本王亲自给你熬的药,我亲手熬的——”
回应他的,是沈芳的鼾声。
沈芳又睡着了!
一时之间,李桢的脸上犹如打翻了的染料,各种颜色。
一声轻微咳嗽唤回了他的思路。
谢瑾瑜微笑道:“给我吧。她是累了睡过去了。”
李桢本想说,本王也能喂——
后来一想,他的确是不会,如果非要喂,整得他和沈芳都得狼狈。
算了。
他把药给了谢瑾瑜,整个人丧气地出了帐篷。
他知道,他让给谢瑾瑜的,不单单是一碗药,而是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人家眼里压根没有他的位置。
这一趟差,真真是让他自个儿难受,差不见得办得多好,心却跟着丢了。
正当他郁闷的时候,一个内监过来了,带来了他爹的密旨。
旨意不多,只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都楞在了当场。
“恐京中有变,速归。”
——
李洛到了两淮的第一件事,就是镇压白莲教,他的手腕冷酷严厉,当地的白莲教抵抗得厉害,他就派更多的军队去镇压。
白莲教再成气候,教众也还是百姓居多,哪里能抵抗的住。
两淮原本已成规模的分舵,都偷偷转移到了暗处。
陈朝桐刚刚杀了左护法,教中人忌惮她的手腕,对她敢怒不敢言,她又冷酷地铲除了左护法的几个亲信。
一时间,白莲教看起来平静如常,实则元气大伤。
陈朝桐有时候也觉得满心疲惫,很想念右护法,可右护法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她心里悬着心,有时候做事难免心不在焉。
这一日,她去看了之前让右护法找寻的人,跟她一样因为“南北榜”被卷进来的遗孤——樊思暖。
只可惜,任她好说歹说,好话说尽,樊思暖也不想复仇。
“祖父去世,我们都很难过,可祖父生前也说过,宦海沉浮。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樊思暖落了发,大好的年华居然做了尼姑。
陈朝桐不可置信:“你就不想着报仇么?”
“报了仇又能如何?祖父能活过来?不会,我会觉得日子好过了?也不会。贫尼现在内心很平静,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了。”
陈朝桐见她冥顽不灵,便起身离开。
“你这么多年,报仇,就算成功了,你死去的亲人,能复活吗?那些因为你的执念而丧生的人,你心中就不会感到一丝的不安吗?”
陈朝桐疲惫地出门。
怎么会没有动摇的时候,可她付出了这么多年的筹谋,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复仇。
一时间,又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
她回到分舵,就见一个教众禀报:“启禀圣女,王堂主李堂主等众人在偏厅等您商议要事……”
陈朝桐点头:“带路。”
说着,便跟人来到了偏厅,人一进门却看厅里哪里有人,刚觉得不对反身的时候,身后的门已经被人关死。
门外数道人影闪现,有人铺着柴火,举着火把:“老夫忍你很久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成天对我们指手画脚,牝鸡司晨,今儿个就让我们送你一程,你安心上路吧……”
说完,外间点起了火,竟是想将她活活烧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