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看到沈芳拿起枕头轻嗅的时候。
他又把刚才想要教训她的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还好没说,说出来徒增笑话。
沈芳从枕头里挑出一根草,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又把草顺着后窗户扔掉,再次洗手。
这才复又走了回来,这回屋子应该没什么不妥当之处了。
她看着谢瑾瑜躺着,便忍不住说道:“往里挪挪。”说着把枕头放到了床头。
谢瑾瑜心中好笑,往里让了让,沈芳径自在他身旁躺下,一时间整个床里都充满了少女的馨香。
让人,心驰神往。
沈芳并不熏香,盖因她常年跟随师傅摆弄药材,身上也不自觉地带了些药香。
再加上她正值妙龄,整个人身上自然散发着香味。
谢瑾瑜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偏偏他又知沈芳心思澄明,只得故作淡然,暗自看了看身下,不留痕迹地把里侧的杯子扯了下,盖住身子,想要平心静气。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谢瑾瑜缓缓呼吸着,人生在世,时时刻刻像处于荆棘丛林之中一样,处处暗藏危险或者诱惑。
只有不动妄心,不存妄想,心如止水,才能使自己的行动无偏颇。
只可惜,心如止水,四个字,简单好写。
他能写一百八十遍,眼下想要做到这四个字,却极难。
他咬了咬后槽牙,竭力让自己固守本心,非礼勿视。他心中默念:克己复礼。克己复礼。克己复礼。
身下的躁动,才渐渐褪去。
他这头煎熬的内心,沈芳无从知晓,沈芳自在地躺下,这次没嗅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等待谢瑾瑜跟她说话,只可惜往日谢瑾瑜话还挺多,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了。
沈芳疑惑地看向谢瑾瑜,刚好谢瑾瑜松了口气,也看过来。
又是四目相对,谢瑾瑜感觉身子又有些燥热。
他微微吞咽了口口水,问沈芳:“可有不对?”
沈芳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如此忙活?”
“师父曾经说过,毒往往一种好分辨,比如砒/霜,乌头毒,说出来就能让人戒备。而往往最不容易让人觉察的,是明明单一看来都是很寻常的东西,才会让人放松戒备,可往往多种凑到一起的毒,才更为致命。”
“刚才这几个凑在一起,能使我中毒?”谢瑾瑜闭目,脑中思索着何人能下手。
“只是预防而已。”沈芳解释道:“我对香味比较敏感,用毒下毒解毒本身就是我所擅长,自然提前给你排除了才好。”
谢瑾瑜看着她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的样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心里舒坦,嘴唇也微微扬起:“多谢。”
沈芳侧头看了他一眼:“跟我说谢谢,有点太客气了。对了,为何要装作中毒?”
谢瑾瑜神色忽然郑重了起来:“我收到了密报,南边可能要兴战事,我怕军中哗变。”
“哗变?”沈芳忍不住跟着皱眉。
可她又忍不住想了想,来到南越遇到的形形色色地人,刚才房间中看起来各有打算的将领。
一时间,她又觉得谢瑾瑜地担忧不无道理。
“是刚才屋子里的哪个?”
沈芳忍不住想,是方脸的那人,还是黝黑的那个,还是小胡子……
似乎知道她得猜想,谢瑾瑜及时打断了她:“不要想那么多,如果凭眼睛看一眼,就能看出来孰是孰非,孰忠孰奸,那天底下就不会有冤假错案了。”
沈芳想了想,也是。
往往最不受提防的人,才隐藏得最深,这样才能更让人卸下防备。
两个人都没说话,门口却响起了脚步声。
沈芳一个转身从床上下来,瞬间站好,谢瑾瑜则是一个打滚,仰躺在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仿佛即将归天。
沈芳把他身前的被子给他盖好,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
都挺会演得。
将来倘若他不掌兵,她不号脉,说不定他俩可以搭个戏台子,唱个几出。
都是戏精!
傅生白着脸,躬身端了熬好的药上来,沈芳接了过来。
许是哭得多了,傅生嗓子都有些喑哑,他问道:“主子得毒,可还严重?”
沈芳苦着脸,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挤出来泪,便摇头:“勉力一治吧。”
傅生眼泪又刷地流了下来,沈芳忍不住心想,演得再好,还是不如真情实感,就算她是下毒之人,看到傅生哭得这个鬼样子,也会深信谢瑾瑜中毒已深,命不久矣。
她低头从傅生手中接过药。端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你先出去吧。”
傅生连着摇头:“让我照顾主子吧。”
沈芳想了想:“可以,我值上半宿,下半宿你来,你先去休息,丑时你再过来。”
傅生这才点头离开,等到他身影消失不见。
沈芳忙端起药碗,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只是味道——
“有什么问题?”谢瑾瑜开口问道。
沈芳想了想刚刚处理的几处,床头的熏香,室内的香炉,枕头里的草药,加上药里多出来的这位药引子。
背后之人,心思挺深呐。
“想要你命的人,手段不一般啊。”沈芳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