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溪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生病,来得有些奇怪。近些日子,她注意休息,注意饮食,以及注意穿着,按理说不会得了风寒之症的,可是没有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清溪眼角的泪水。 清溪是知道缘由的。 她扶住梧桐的手,笑得很是香甜。 这红尘,我陪你来,这人生苦楚,我陪你尝,这欢笑,我陪你一起,只是希望你的眼神不再那么空洞。 人非草木,怎么能如此木然呢? 她想不通,只是此刻,清溪能够看到他眼中的惊慌,以及喊叫她名字的急切。 “娘子!” “清溪!” …… 一声声的伴着她的梦。 她得了风寒,不算很严重的病,不过近半年是好不了了。 那年走出忘川河,她曾留下誓言。得失,得失,要想得到,必定要失去,而失去,才有新的得到,而不巧,她舍去的是半年的健康。 上苍仁慈,至少还给了她半年的美好时光。 十五岁是个开始,二十五岁为结束。 她若能熬过,此后健康便与她有缘。清溪迷蒙,头昏,想要回答梧桐与秋木的话,可是终究无法,之后,她便陷入迷迷蒙蒙的沉睡。 梦中,雾气缭绕。 她撑着一叶扁舟,从远处划来。水中粼粼水光,照的人眼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清溪知道那便是她,一袭蓝衣,春去冬来,夜深慢慢,从无停歇。因为太过熟悉,熟悉那有些破旧的船,熟悉那可爱的桨,熟悉那水蓝的衣衫,所以就是因为太过熟悉,只是一眼,她便看出那是她。 只是为何,那人转脸看向她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张脸。 “你被取缔了?”有人在她耳旁诉说。 女子的脸上的笑容有些夸张:“你回不来了。你即便回来,这船这桨这衣衫都不再属于你,而是属于我的。”那人紧握住一切,没有放手的意思。 清溪没来由地有些不舍。 只是手伸过去的时候,一片黑暗来临。 “要回来了吗?” 清溪摇头。 下一瞬间,她醒来,额头上搭着一个温热的手帕。 清溪起身,夜已经深,口中是淡淡的药草香,有些苦涩,有些干。 屋里的桌子上,梧桐正趴在那里,睡着了。天气虽然仍然是炎热的夏季,可是总要盖一点东西的,要不然会轻易地得了风寒。 清溪皱眉,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崭新的薄薄的被子搭在梧桐的肩膀上。 他许是累了,满脸的疲倦。 若不是与自己赌气,他也不会在书房待了那么久,以至于,这眼下的青色越来越重,他向来以自己的玉树临风感到自豪,却不想到有一日却忘得彻底。这倒是清溪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她以为,他在她面前,会一直如此,却不想这样真实的他,如洗去铅华的模样,才是真正吸引她的。 清溪帮他盖上,人便打开房门,去找水喝。 虽然人比较渴,可凉水却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清溪站在水桶旁,犹豫了许久,她能感到这凉爽在呼唤着她,只是,她却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喝。 这是夏天,喝一口不会死的。 这是夏天,凉水才是硬道理。 这是夏天,可是她得了风寒。 若是喝了,病更严重了怎么办? 显然,清溪陷入了自我矛盾中。 她委实觉得喝热水与喝凉水好难抉择。以前,她可都是大冬天喝凉水,肚子都不会不舒服的,可是如今,她显然不能这样的。 清溪有些拿不准,于是,因为一时做不了决定,清溪在水桶边徘徊了许久。 月亮如钩,照射在她月白色的衣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不一样的光芒。 梧桐从梦中醒来,见床上无人,便推开房门想要找她。门推开时候,便是见到这样子的她。 周身月光,不染凡尘。 他真的担心,自己一个呼叫,那人便轻易地飘散,了无痕迹。 当一个人足够在乎另外一人,便会患得患失吧。 梧桐明白,他心情的起伏大部分都是由她引起的,他是来到这个世上,难得牵挂与不舍。不舍得离开,不舍得忙碌,他只是想要静静地待在她身旁,看她生活的模样。 岁月静好,是他的向往。 待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不去在意人世的熙熙攘攘,守着一山一水一农田的地方,与她休养生息。 这般的日子实现了,可是如今,他却变得贪心了。他不忍她受病痛之苦。 清溪老实地走进灶房,虽然不想,可是还是喝热水算了。 叹了一口气,好在只是人晕晕沉沉的,其他的一切还好。 掂起一桶凉水倒进锅里一些后,她看水量差不多,便停了下来。 拿走水桶放到远处,盖上锅盖。 她着手烧火。 梧桐很快便透过微弱的闪烁的灯光,看到灶房里传来的炊烟阵阵。 她是饿了吗? 梧桐觉得这是好事。 若是得了风寒还能吃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弯了弯嘴角,这风寒应该很快就会好的吧。 随手拿起外穿的长衫,梧桐披在肩上,走了出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也洒满了月光,若是由远处往这里看,同样是周身月光,只是此时的他自然是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的。 低头,走进灶房内。 清溪感到有人走了过来,抬眸看到了梧桐。 一时间四目相对,清溪率先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目光,问他:“怎么醒了?” 她柔声问他,因为风寒的原因,嗓音有些沙哑。 梧桐自然是注意到了:“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醒了?” 清溪点了点头:“嗯。醒了,想喝点热水。”清溪很自然地忽略了她实际上想喝凉水的心思。 梧桐蹲在她面前。 “我来吧。” 清溪咳嗽了一声:“没事。我来吧。” 梧桐摇头,抓住她往锅底放柴火的手:“娘子病着,这杂事小事自然就落到了我头上。要不然,娘子要我做什么呢?我怎么说都是你相公。你还怕我把这灶房烧了不成?” 清溪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因为以前他也偶尔烧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