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醒悟到失态，连忙道：“赵叔，我没事，你们继续聊。”
瘦猴翻了个白眼，大伙正聊黄巾贼杀人呢，这个刘宇居然哈哈大笑，疯了吗对了，这小子被马踢中胸口，该不是把心踢没了，得了失心疯。瘦猴紧张起来，听说得了失心疯的人会胡乱杀人，自己可得小心点。
被刘宇突兀地一笑，大伙没了谈兴。赵叔翻个身，道：“大伙早点睡吧，老孙、小徐，今天晚上轮到你们给马上料，别忘了。”
第二天卯时，程管事尖利的噪音便在门外响起，“都起来了，快点去打扫马棚，把马粪堆到西墙角去。”
刘宇披上破烂的麻衣，趿拉着草鞋走出屋来，晚上根本睡不安生，刚迷迷糊糊合上眼就被叫了起来，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刘宇，你个懒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东面大棚都由你打，扫不干净就不要吃饭了。”程老六恶言恶语地道。
换成以前的刘宇，肯定耷拉着脑袋赶紧离开，现在此身非彼身，刘宇朝着程老六怒目瞪去。
程老六一愣，刘宇这小子被马踢中的是胸口，怎么连脑子也坏了，居然敢朝自己瞪眼。阴着脸喝道：“小兔崽子，你鼓什么眼，不想做就滚。”
赵叔忙将靠在墙边的铲子塞到刘宇的手中，冲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与程管事争吵。
刘宇闷闷地扛着铲子、提着畚箕向马棚走去，他知道程老六屡屡针对自己是自己因为抢了他儿子的缺，这个扫马粪的差事是族叔托人情得来的，一个月两石粟米，折钱二百，早晚各一餐，勉强能糊口了。
族叔刘怀在太仆手下做掾吏，去年年底返乡祭祖，父亲央族叔带自己进京混口饭吃。虽然只是比二百石的小官，但太仆管着天下马政，县官不如现管，族叔帮他在顺风马行找了这个活计，马行的东家自然不会因这等小事驳他的面子。
程老六很受伤，为了让儿子能进马行扫粪，他没少拍大管事的马屁，跑前跑后的奉承，哪知笃定的事落了空，当然视刘宇为眼中盯。明面上争不过，程老六便暗地里使坏，时时挤兑刘宇，想找茬将他逼走。
顺风马行在马市只算中等，圈养着四十多匹马，却都是从凉州、羌胡运来的好马。朝庭在光和四年设立騄骥厩丞，管理天下马匹，致使马价飞涨，豪门权贵从中垄断，普通的马价格都涨到了二十万钱以上，上等骏马更是高达二百万钱，以刘宇的工钱，不吃不喝一百年也买不起一匹马。
这世道没有穷人的活路了，刘宇忍住恶心将马粪铲入畚箕中，愤愤地想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子无道，外戚、宦官、世家把持朝政，卖官鬻爵、强征暴敛，逼出黄巾起义，很快东汉就要变成三国了。
拄着粪铲，想着汉灵帝死后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然后曹操、刘备、孙权在赤壁大战，天下三分。谁会知道这世间悄然多了只黄雀，我刘宇将提三尺剑横空出世，成为一统天下的雄主。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高踞在宝座之上，曹操称臣、刘备拜服、孙权束手的情形，刘宇忍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
“让你小子偷懒”。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脚，刘宇向前栽去，还算他反应迅捷，双手先行着地。好险，脸离着马粪堆只有寸许的距离，令人作呕的臭味直冲鼻端。
刘宇狂怒地跳起身，甩了甩手上粘着的马粪，发狂般朝着一脸坏笑的程老六扑去。
程老六一直跟在刘宇身后，他习惯没事就在刘宇身边打转，鸡蛋里挑出点骨头来。刘宇拄着粪铲对着马粪傻笑，这样的机会可不容错过，抬腿就想踹刘宇个狗啃屎，可惜这小子居然没栽进粪堆里。
看到刘宇咬牙切齿地朝自己扑来，程老六先惊后喜，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出口恶气，他的那个族叔总不会因此找上门来吧。
程老六狞笑道：“小兔崽子，还想打老子，今天老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抬腿向刘宇踢去。
刘宇忘记了此身才十四岁，加上营养不良，个头不满五尺，比程老六矮了一个头，被一脚踢倒在地。
骨子里绝不服输的个性相随而来，刘宇双眼闪出寒光，看着程老六又狞笑着踢来，身子略侧，避开胸口要害用肩相迎，双手朝程老六的腿抱去。
脚踹在刘宇的左肩上，没等程老六露出得意的笑容，腿被刘宇抱住。刘宇也顾不上脏，张着白森森地牙向程老六咬去。
“哎哟，小子，快松口。哎哟，你们都是死人啊，快把这小子拉开。”程老六惨叫起来，赵叔等人忙上前劝架，等众人拉开刘宇，斑斑血迹从程老六的裤腿上渗出。
被赵叔死死攥住，刘宇动弹不得。看着捂着腿直跳的程老六，刘宇咧嘴开怀大笑，狗日的东汉末年，刚来就逼得老子学狗咬人了。
瘦猴在一旁看见刘宇眼露凶光，雪白的牙齿上还有血迹，惊恐地叫起来，“失心疯，刘宇得了失心疯”。
注：比二百石，月谷27斛，一年324石；关于汉代一石是多少斤的说法不一，本文以《秦汉经济史》所定：汉代1石=2市斗，1市斗=13.5斤，1石=27市斤粟，至于斤便以现代的斤重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