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原先不过是做小生意的。连年征战,将我原本就不是很富裕的家几乎要拖累的破产了。好不容易熬到新朝建立,我爹又认识了穆老爷,以为是好日子来了,却没想到……”
叶宣竹顿了顿,强忍着心中的悲愤,继续往下说:“他与我父亲签订了协议,说好了将我家工坊与工人租给他们一年,就给我们五十两银子。他给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五十两银子,那可是我们自己做上两三年才能赚来的钱,我爹连多思考一下都不愿意,生怕错过穆老爷这位大老板。”
“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就会落在我们身上呢?”
他露出了个凄凉的笑,红了眼圈。
“等我们辛辛苦苦领着工人干了一年,临到了年底,想去讨要我们应得的工钱时,竟然被赶了出来!”
“我们都傻眼了,想要跟那穆老爷对簿公堂,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那黑纸白字的合同,居然发生了变化!仅仅只多了一笔,就将原来说好的时间从一年变更为十年!”
叶宣竹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泪,满含了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懑。恨恨地又锤了一拳胸口一拳,他才悲哀地哭诉道:“我恨啊!”
“若是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不轻易相信那位穆老爷,事情又怎会这样子呢?临到这个时候,他倒是撒手人寰,一走了之。留下我们四处讨要无门,只好来这里,寻咱们的白夫人行行好,替我们讨个公道。”
京墨几乎要被他这胡搅蛮缠的一番话给惹笑了。
说到底不就是觉得白夫人脾气好,性子善良,来找她给那位穆老爷擦屁股来了。嘴上说着讨回公道,实际上呢?却做出堵门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
如果不是霍景澄发现得早,等再过几天,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看见白府的庄子门口围满了衣衫褴褛的一群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猜测。
等着事情闹大了,就算是迫于舆论,白夫人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硬是认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场债。
这叶宣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也是凑巧,正好遇上了忍冬爹这么一个怕事性子的管事,明明白夫人就在身边,可这么久了,他愣是连个消息都不往外露。
京墨心中所想甚多,明面上却跟着露出一副悲哀的神情。甚至还不忘撇过头去,做出悄悄拭了拭眼泪的模样。
余光之中看见叶宣竹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她心中的不喜更增加几分。
只是这件事不能按照她的喜与恶去做,更主要的是白夫人的态度。
“叶公子,你放心吧,既然此事与我们府上的表小姐与表少爷有关,我们夫人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的。”
嘴角抿出一个笑来,京墨唤忍冬爹进来:“管事大叔,麻烦您将庄子外的那些人都招待进来吧。庄子里空屋也多,先将他们收留进来,住个几天吧。”
忍冬爹眉头微微皱起,颇有几分不赞成。
“庄子上也的确有些空屋子,只是那都是留作庄稼粮食一类储存用的,恐怕不太好住人啊。”
他面露难色,想要拒绝。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宣竹,他还以为是叶宣竹想出的主意。
他重新把目光放回京墨身上,本以为这样说了,京墨会顺着他的意思,拒绝那叶宣竹的请求。却没想到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话虽这么说,不过夫人心善,若是叫她知道咱们庄子外面有这么一些苦命的人在受难,估计又要垂泪了。”
只一句话,就叫怕麻烦的忍冬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拿出白夫人的名由来压他,就是笃定了他没有办法拒绝。
“……啊,这倒也是。要是夫人在这儿,一定会吩咐我给外边的那些工人们提供个住处。只是还不知道,外头那些工人们嫌不嫌弃我们庄子上的屋子破烂。”
他看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听着二人对话的叶宣竹,这会儿又指望着他能有点骨气,拒绝这个似敌非友之人的提议。
只是这一回,他找错了人。
叶宣竹只是低垂着脑袋,装作没看见忍冬爹的视线,目光随着地板上的青石板纹路,慢慢蜿蜒向远方。
“外头天冷的很,有一处栖身之所已经是不容易,我想,那些工人们也不会挑剔许多。”
还是京墨开了口,笑容盈盈地回答了忍冬爹的话。
这下子,忍冬爹彻底没了办法,只好点了头,答应了让外头那些穿着破烂的人暂时住了进来。
看着忍冬爹指挥着人安顿好那些面容憔悴的工人,京墨也暂时放下了心。她记挂着宝叔的母亲,便准备去见见她。只是还不知道她搬没搬家,步行走过去也不太现实,她便预备着再借庄子上的马车,送自己一趟。
只是刚准备好了包袱,却被忍冬娘轻声叫住了。
“京墨姑娘,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情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