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待在这儿！别上楼, 楼上有学生会的巡逻员。”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个男生猛地揪住了他身旁那个高个却瘦弱的同学，恶狠狠道。
“可我数学作业还没交呢……再不交我明天就真得完了。”
“你tmd是忘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你很想经历一遍吗？？小心又了出事被学校逮住, 变成下一个跳楼的人！学校到现在还在找她杀人的证据, 天天找学生去办公室要口供呢！”
“哈哈她倒解脱了。我也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反正现在也够折磨的, 每天过得心惊胆战……连觉都睡不好，明天又得受语文老师惩罚！”他的声音忽然湮灭了两三秒, 然后下一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嘶哑和哭腔，“真的，我真的快崩溃了, 真的……”
“……”此时，这个男生已经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了。
他与身旁的学生一样, 死死沉默着，终于松开了拽住同学的手, 如同千斤坠一般沉重地落下, 与其他人毫无二样。
他们挤在黑压压的人群正中央，卑微的呼吸着, 与所有高三学生们肩挨着肩，在这片死寂如孤荒野岭的教学楼内，硬生生感觉不到一丝安全感。
瘦弱同学沉默着, 怀里抱着数学作业,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背影终究消失在了黑暗里。
“同学们，晚上好啊。”
忽的, 他身后传来一声明朗而淡然冷静的嗓音, 彻底打破了这片几近被冰凝结了一整夜的人群和摇摇欲坠的平衡点, 他脚步一滞。
“大家一定都很累吧……”
“可语文作业没做完, 你们能睡得着吗？”
这一句笑谈的话语仿佛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柴，即将要点燃人群里炸弹的引线。
“还是……你们准备继续等着？跟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等着第二天乖顺地接受语文老师的惩罚？”
引线彻底被点燃了，滋啦啦的火花即将到达终点，引爆炸药。
学生们齐刷刷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说话不腰疼的人，眼神在黑夜中猩红一片，带着人濒临死亡时才会出现的压抑和无助感，仿佛在责怪甚至怨恨面前这个陌生人：
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她不提起这个我们还能再安稳半晚！！她不提起这个我们就能！……
下一瞬，他们面前的这个人忽然神态自若地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的脚直接踩在水泥地上，一步一步向前，逼近众人，与月光相背而行，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隐隐发亮。
“这就忍受不了了？”她再次反问。
“因为我说出了事实，这就怨恨我了？”她愈加逼问。
人群忍不住躁动愤恨起来，如果不是校纪校规的要求，在那无数双如刀子的眼睛下，闫岸很可能就会被撕成碎片。
“嘘…安静，安静。”闫岸一只手指竖放在嘴唇前，嗓音依旧平和。
“有本事冲我这个路人发脾气、蠢蠢欲动地反抗，还不如留下现在仅剩的力气，去向真正的罪魁祸首讨伐。”她耸了耸肩，继续挑火。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克制不了的嘶吼：“你tmd说的好听！！！有本事你就去讨伐啊？！弄死这个混蛋学校啊！！”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恶骂起来，情绪愈发临近爆发点。
闫岸黑眸微眯，似是得逞了似的，嘴角缓缓上扬。
“在今晚，我会跟你们做一次自由交易。”
“我提供的商品是——教你们如何完成各自的语文作业。”
瞬间，人声湮灭了，死寂到能听见身旁各自颤抖的呼吸声。
“继续忍受，还是博一把，由你们自己选择。”
闫岸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然后温和地说出了最后的条件。
“而与此相对应，你们应该付给我的报酬只是：
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怎么样？各位考虑一下？”
“……”鸦雀无声，却又像是噪杂不已。
无数颗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似乎即将从喉管处跳出，血液在血管里汹涌，只等待着一声号令。
“……我。”
第一位发声人从阴影中站了出来，他手里的数学作业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两手颤抖着，高而瘦削的身子出现在楼梯上，眼眶猩红：“……我、我愿意跟你交易！”
闫岸黑眸看向他，嗓音愈发柔和：“好。”
“同学你放心，提供作业答案…我是专业的。”
*
教学楼三楼窗台边沿，一个瘦高的男人正斜坐着，垂眸看着那片黑压压人群之上，成功煽动了NPC情绪的某人，眼中兴味盎然。
“真像啊……”他声音轻飘飘的，发出一声没头没脑的感叹后便没再说话。
又是几秒后，简繁好像有些坐不住了，啧了两声，问了一句：“小黑，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助她一臂之力？”
从窗户里伸出一颗黑豹的头，它喉咙里沉闷地哼唧了一声，似乎是在应答主人的话。
“好啊。”简繁抚摸着宠物毛绒绒的脑袋，弯曲指节，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歪了歪头，再次自言自语着，“现在正好没事做。”
“那…我提供了帮助之后，再在她成功在望之际，摧毁她所有的努力，会不会更有趣？”
简繁咧开嘴角笑着，干净而爽朗，答道：“我觉得会。”
……
范绸在最前方带队，目标男寝。
“阚丹立，我们再交易一次怎么样？”闫岸走在队伍最后，头也没回，似乎早就知道阚丹立一直跟在她身后了，只淡声说道。
“……你当我傻？直接把我当冤大头了？”阚丹立从阴影中走出，恶笑一声。
“阚丹立如果到时候知道你私自跑出来祸害她亲爱的队友——”闫岸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着，忽的声音一顿，被阚丹立打断了。
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说？“阚丹立知道”？
关键在于系统面板上显示的阚丹立的职业技能：设计分裂症。
这是一种“病”啊。
目前看来，大概率是人格分裂。
阚丹立一个跳步上前，一把用手肘勒住了闫岸的脖子，声音扭曲着：“你敢威胁我？”
“咳、咳，当然没有。”闫岸猛地咳嗽两声，拍了拍她的手，被逗乐了，“我只是想跟你做交易…不是吗？”
阚丹立在她身后磨着牙。
见脖子上的力度逐渐松下，闫岸清清嗓子，继续自顾自说道：“都说了是交易嘛，公平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