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盯着那激起阵阵涟漪的波光,江驰禹的双足也养白了很多,那些旧疤痕悉数淡去,隐约能看看白白一点印。
见容歌半天不说话,就蹲在水盆前发呆,江驰禹的大掌覆上她的发顶揉了揉,“我们不强求。”
容歌缓缓抬头,眼中一半清醒一半迷茫,被袅袅的热气蒸着,雾蒙蒙的说:“你是不是猜到父皇早有此意,所以最近才让我少进宫?”
江驰禹五指都没在了发里,他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从容祯告诉他遗诏立了容歌那次起,江驰禹就知道,容祯如果想借定远军的手平乱,就得制衡容池,没有比容歌更好的人选了。
“我倒是从没往这处想。”容歌轻笑,不入心道:“先不说我的身世,单就是我性别,让我都不敢去想,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成为皇位的争夺者。”
江驰禹双脚被温热的水包裹着,他拉起容歌,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温声说:“大周没有女帝的先例,并不代表不能有,胜者昌败者亡,优胜劣汰不分男女。”
容歌侧眸,瞳仁漆黑,“父皇以为我能成为胜者,以为用了我就还容氏永昌。”
容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在监国公主这件事上,容祯没给她思虑的余地,某种层面上来说,算是利用她了。
“下一次我再进宫,再亲切的喊‘父皇’,我就觉得这两个字在我们之间变味了。”容歌摊开手掌,感受掌心的温度,垂眸道:“制衡之术,需要黑白对弈,我再一次被迫上了棋盘,总觉得……嗯,身不由己。”
江驰禹的肩很宽,容歌靠着心里会安稳些。
江驰禹也不动,不徐不疾的抚平容歌此刻的愤懑,“换个角度想,圣上也觉得亏欠你,你是女儿身,他都能在最后关头立了你,封你为监国公主,若你是男儿,容氏帝位非你莫属。”
“他想还给我?”容歌压着唇,“我不要。”
在她这里,璃王惨案翻篇了,一切是成安帝和旧臣的罪过,容祯并未参与,她早就不怪他了。
“已经放下的事,再提起来,反倒在人心里扎刺,何必呢。”
江驰禹听罢,笑了笑,“一半一半吧,圣上一半亏欠,一半就是想用你。”
沉吟了会,容歌没等来江驰禹开口,兀自说:“明日,我进宫吧。”
“本王陪你。”
半晌,容歌从床沿起身,指着水盆说:“水凉了,夫君。”
江驰禹唇角轻扬,“你做什么选择,做任何事,本王都支持。”
容歌看着江驰禹擦干了脚,她顺手端了水盆出去,在烛光摇曳的珠帘后半回首说:“明日,监国公主!进宫受封。”
隔着明明灭灭的珠帘,窗外的风吻的珠翠相撞,叮铃作响,似一首曼妙的曲子。
在晦暗不清里,江驰禹说:“好。”
容祯接受了定远的谈判,不日定远军将整装待发,直屠东地十三州,向汴京城开战。
东宫太子容池回京,接手前朝政务,手握实权,户部、刑部以及吏部,大小事务东宫有直接管辖权。另立监国公主,制衡东宫,凡是监国公主下达的御意,和圣旨等齐。
次日天气更寒,中都的温度骤降,容歌火气大,不觉得有多冷,苦了江驰禹比别人早半个月穿棉衣。
“要是放在以前,本王冬天都不加袄子的。”江驰禹揣着手炉,低头用鼻尖去蹭容歌的脸,冰的容歌眼皮直跳。
“别闹。”
“捂了半天,也没捂热。”江驰禹笑着,把手炉塞进容歌怀里,“这破身体,得快点好起来啊。”
容歌又给他塞回去,“我又不冷,你乖乖吃药,就会好起来的,我有信心。”
“本王也有。”虽说临近寒冬,可江驰禹的精神比盛夏还好很多,紫金丹也两个月没病发过了,他道:“就想着快点好起来,省的你瞎担心。”
容歌咧嘴一笑,马车缓缓入了宫。
大殿上群臣肃立,等容歌和江驰禹入殿,所有人的目光都射过来,待两人给容祯见礼之后,禄涞率先高喊“殿下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