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闭, 但站在门边，依旧能隐约听到“啪嗒”的脚步声。

    远离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在尽头突然折返, 提姆眨眨眼，他听到了指纹锁开启的声音，房间内没有开灯，他站在黑暗里，门在下一秒被打开, 出现了女孩背着光的身影。

    罗茜金发略有散乱, 灰色的眼珠像琉璃又像机械，因为来回跑动她面色微微绯红，她一手撑着门框，另一手伸出——

    从提姆手中接过了披萨。

    这对小情侣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两秒，罗茜的目光飘忽了一瞬，提姆忍不住想笑，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没关系——”

    “你……”罗茜说，“你可以录一下自己的指纹。”

    “谢谢你能来找我，”她说, “地狱厨房的治安不太好，别随便开门，注意安全。”

    她什么都没解释, 房门重新关闭, 随着房门旋转，光线再次从这个房间内抽走。

    提姆听到了她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远去，他原本的表情慢慢消失了。

    提姆取出手机, 检查了一番公寓内有没有其他信号收发源, 这是在检测罗茜待着的公寓有没有监控, 然后他才打开灯，拿出工具查看了一番地面上的脚印。

    ——可以推测出，罗茜在几个小时前到达这间公寓，并没有打开其他房间的门，而是一直在坐在沙发上使用电脑。

    他双手插兜，背着双肩包推开了卧室门，整个公寓内没有半点生气……那么，为什么罗茜在遇到意外之后选择来到这里？

    红罗宾先生会前往纽约并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突然吃醋，而是从复仇者联盟成员的行事调动中发现了什么，再对比罗茜发给他的古怪话语，他怀疑演唱会现场出了普通人无法知晓的意外。

    刚登上哥谭飞往纽约的飞机，他就在调查线索了，顺着复仇者们调查到神盾局，他发现了神盾局特工在地狱厨房的活动。

    ……表面上，是男友猜到女友前往自己的旧公寓，并给了她一个惊喜，实际上，是提姆找到了神盾局的人员调动，他发现神盾局特工就部署在公寓附近，监控这里的一切，而且批复可使用武器，出于担忧心理，提姆才找了过来。

    但他来迟了一步。

    他坐上沙发，打开电脑，网络世界比现实还要动荡不安，而他的女朋友处于漩涡的中心。

    披萨盒子里有定位器。

    他知道女友是个控制狂，巧的是，他也是，而且罗茜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但提姆担忧她的安危，在监控与窃听设备之间犹豫了一番之后，提姆选择了纳米型定位器。

    定位器黏在盒盖反面，是一枚装饰性的小小徽章，仿佛买披萨的赠品。

    罗茜的行动轨迹在他的电脑上划过某种不太正常的弧度，数据显示放了定位的披萨以不可能的直线前往纽约城郊，提姆入侵沿途监控，只看到已经远远划过的金红色身影，不仅如此，他猜测：

    “神盾局特工也跟丢了。”

    原来在危险来临时，她求助的是复仇者。

    他起身站到窗边，能看到两个埋伏在狙击点位的特工，如果是普通少总大概发现不了，但他是红罗宾，蝙蝠系义警不用枪，却很擅长对付持枪的敌人。

    有关“罗茜·斯佩德”的资料被神盾局提高了很多层保密级别，提姆不觉得他没法入侵，但很可能引起神盾局的警觉。

    他发现随着罗茜离开，特工数量也减少了，但并没有全部离开，通过黑入特工们的内部通讯频道，他发现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进入罗茜的公寓并进行一番地毯式搜索。

    提姆挑眉：如果他在神盾局的立场上，他也会这么做，可现在他们立场相背，他当然是站在女友那边。

    ——何况以提姆对罗茜的了解，她不可能在房子内留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否则她的脚印不会只出现在沙发附近。

    他甚至怀疑罗茜知道披萨盒里有定位器。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对罗茜有足够的了解时，他会发现自己又深入到一团新的迷雾中。但不得不说，这可能就是吸引他的地方，提姆的手已经伸进包里，他做好了化身红罗宾的准备，可就在此时，窃听器中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公寓外监视着的神盾局特工获得了新的命令，他们撤离了。

    房间内，提姆若有所思，半晌，他看向电脑。

    红罗宾不是蝙蝠侠，他有一批很棒的队友，而他擅长向朋友求助。

    ……

    罗茜当然知道特工们在公寓外蹲守，她甚至知道那些人中有几个是九头蛇，实际上，九头蛇内乱对九头蛇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因为很多资料都内部共享，男爵知道大部分九头蛇卧底的资料，这也是海德拉与九头蛇之间进入僵持阶段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九头蛇正式向海德拉宣战，海德拉有可能直接撕破脸，让九头蛇彻底地元气大伤。

    罗茜告知复仇者黑桃2属于奥洽，弗瑞得知消息之后提升了罗茜身份的保密等级，也提升了黑桃2的威胁程度，他并未将罗茜与黑桃2的身份暴露给其他神盾局成员。

    他已经开始怀疑神盾局内有内鬼了。

    ——但公寓外的九头蛇便是得知了黑桃2与奥洽的联系才离开的。

    因为暴露这一消息，直接将消息传给红骷髅的……是神盾局内一位高级的九头蛇卧底，特工“猎犬”。

    九头蛇并未得知罗茜的消息，但光是“黑桃2属于奥洽”这一点，就足够红骷髅调动神盾局内的九头蛇成员，不顾一切杀死黑桃2了。

    就是因为奥洽，红骷髅才不得不死遁离开，就是因为奥洽，九头蛇对海德拉的反击才那么快结束，甚至丢掉了重要的主基地，就是因为奥洽，原本能杀死复仇者的“洞察计划”才宣告失败……红骷髅并不知道九头蛇分裂也有奥洽的手笔，但光是前面那么多理由，已经足够他调动整个纽约的势力不顾一切杀死黑桃2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放出这一消息，整个里世界，不论是与奥洽有着宿怨的组织，还是想要得到奥洽那传说中什么资料都有的“数据库”，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集火目标，一个共同的窗口，当弗瑞得到消息时，一切已经瞒不住了。

    他来不及想是谁暴露了消息，只来得及发出命令，派希尔特工带领神盾局内最忠诚的那批人前去保护黑桃2。

    ——因为无法确定她的死亡会产生怎样不可预见的后果，讽刺的是，原本坚定要杀死黑桃2的弗瑞必须让她安全无虞。

    但更让他疑惑的一点是：“将消息透露出去的人只透露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却没有透露一点她的能力……这必定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升起了被算计的预感。

    那个平平无奇的黑发女人就像是一枚处于市中心的氢/弹，而且是已激活状态，被威胁的感觉让弗瑞非常烦躁，但此时议员们意见已然一致，绝不能就这么杀死黑桃2……他们无法承担任何糟糕的后果。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家人与朋友也看了那场演唱会。

    菲斯克大厦前的咖啡馆，如今一切混乱漩涡的中心，此时却是平静又祥和的。

    如果有谁拥有上帝之眼，就能看见众多目光都看向了这个方向，心思各异的人在往这里聚集，然而黑桃2单手撑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在她对面，处于断开链接状态的摄像机已经工作了很久，用于直播的设施并未连接网络，可包括主持人与其他工作人员在内，没人在意这一点，咖啡馆内安静到可怕。

    ……因为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交谈，平静的气氛让这里像暴风眼，古怪中带着压抑，潜藏着无比的危急，黑桃2看着窗外发呆，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发呆。

    因为黑桃2的能力，弗瑞等人没法直接观察女人的状态如何，只能靠手下辗转口述，但他们并不知道，手下已同样被影响，她就像是病毒之源，影响思维的病毒无时无刻不作用在所有观察她的人身上。

    所以黑桃2知道她早晚会死的，因为她太危险了。

    她知道老板想要干什么，她也知道任务完成之后老板会想尽办法给她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把她藏起来，保护好她。

    ——但这也是老板最大的弱点，罗茜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人。

    黑桃2能看出老板一遍遍地提醒她自己员工们未必可信，实际上，却把一切都交给了员工们，罗茜这样地心口不一，不过是害怕在员工“背叛”时受到伤害。

    她无法向罗茜做出任何保证，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什么样的存在，外貌、指纹、基因都会发生变化，她能给出的就只有自己的心。

    毕竟老板自己也忧心忡忡地说过：“……我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那么，发生一点意外也很正常，因为这是黑桃2自己的选择。

    当窗外出现交战般的火光时，她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所有人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清醒了过来，主持人无比震惊地看向冲进咖啡馆的特工以及在街头发生交战的陌生势力，她茫然又震惊地颤抖着，一抬手，猛地拍在身旁同事的肩膀上：

    “快！快拍！”

    不仅如此，她甚至强行挤进了特工们中间，贴着黑桃2，举起话筒——

    这可是美利坚主持人，这可是在纽约，外面交战什么的有什么好在意的，眼前这位女士的特殊遭遇才最值得采访，这是个大新闻。

    这一刻，安静的咖啡馆此时也混乱了起来。

    但这种混乱又是一种有序的混乱——分明黑桃2站在人群的中间，可所有人都在围绕着她活动，就像是疯狂的粉丝，而她引导并操控着他们行动的方向，以至于特工并未想到去驱赶拦截节目主持人与扛着器材的员工……他们自己都没发现已经被黑桃2的能力影响了。

    同一时间，神盾局基地。

    弗瑞沉着脸听着属下汇报消息，出现在咖啡馆内的是某个知名讽刺性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经常讽刺的对象就是政府官员，并总是质疑美利坚的领导者，而更糟糕的是，包括黑发女人被特工“护送”离开，以及特工与其他势力当街交战的画面全部被直播放出——

    可神盾局特工不仅使用内部通讯网络交谈，戴着耳机隔绝了黑桃2的声音，还戴着红外线热感仪，只能看到发出热源的人影，看不到黑桃2的具体动作……这是考虑到对方的能力可能通过动作来改变他人的人格，所以直接从根源上杜绝。

    但即使如此小心，特工还是中了招。

    弗瑞忍不住开始考虑对方的力量是否只要靠近就会被影响……亦或者只要“感知”到她的存在就会被修改？

    这样的力量未免太强了，可偏偏现在没法杀死她。

    弗瑞并不知道……黑桃2根本没这么强的力量。

    只要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即使是拿着一把小刀的普通人，也能轻易杀死黑桃2。

    ——而特工们为什么会被影响，完全是因为……罗茜入侵了他们的内部通讯频道，没办法，在拥有秘钥的情况下，那根本算不上入侵，那完全就是正常地“加入”。

    X学院。

    复仇者众人并未参与到纽约市城区的战斗中，因为如果他们也被黑桃2的能力影响，反过来从“好人”变成“坏人”，那相当于X教授突然决定为了变种人消灭人类，必定会制造出一场大灾难。

    这个世界上的心灵系超能力者其实不少，不仅有X教授这种向善的变种人，政府方面也有将棋会的“国王”马克斯威尔·劳德，反派那边也有先锋科技的首领“魔多客”，以及“脑魔”等等，有人尝试过用卫星洗脑全世界，也有人使用药剂改变全人类，群魔乱舞，但每一次、每一次他们都被英雄击败了。

    仿佛美国大片电影，正义总是战胜邪恶，理论上，政府方早就该有对付这类超能力者的套路，但是……先锋科技曾经向各国宣战，如今先锋科技依旧作为大型企业活跃在各国，魔多客也安然无事，依旧想着如何对付复仇者们。

    ——因为现实不是电影，现实的后续如金并一般，在达成一定的利益交换之后，超能力者罪犯要么成为自杀小队的一员，要么加入雷霆特工队，要么干脆被放出来，继续作为反派活跃在给英雄添堵的路上。

    X学院里，众人待在大厅，围坐一团，接收从尼克·弗瑞那儿转手N次的消息。

    不仅如此，尼克·弗瑞还派特工送来了测谎仪——

    给罗茜用。

    事情发生地太为凑巧，而X教授没法对罗茜读心，如果不是罗茜先一步被复仇者接走，弗瑞绝对会把罗茜劫到神盾局的牢房里。

    但对罗茜来说……那好像也和回家没什么两样。

    戴上测谎仪之后，因为这是她在使用的电子仪器，她轻松地就用[声音编码]技能入侵了仪器，和没戴没有任何区别。

    “黑桃2是一个代号，无论是脸、身份，还是身份后面的人都随时可能变化，我只是大致知道她的能力，不可能知道该如何对付她，”她盯着投影出来的尼克·弗瑞的虚影，语气平淡，“你能确定你现在的状态没有任何问题，你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吗？”

    表面上这么质问，但罗茜知道弗瑞的确没有被黑桃2的能力影响，可上位者擅长怀疑。

    弗瑞并不答话，想要获知更多关于奥洽的信息，包括奥洽其他成员的资料与地址，可罗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说不出来。”

    测谎仪没有响。

    罗茜挑眉，半晌，她疑惑道：“……你们不是有奥洽基地的位置吗？甚至攻破了基地？”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快了半拍。

    很久之前，罗茜就想问出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