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这些的时候，自然想到的是凌昭。
“我的母亲既是公主，父亲是谁，我因何流落在外？”
祖孙两个退下，林太嫔一路都不肯放开林嘉的手，携着她到了自己的宫中。
便父族是被太后拿掉的家族，获罪伏诛，一半的皇室血缘也足以保住林嘉。
四夫人总觉得这里头有坑。
两个人互相凝视，眉眼中能找到熟悉感。
终于到了一处殿里，有个男人半倚在榻上，下首做了一个老妇人。
到了京城，先在一处地方落脚，洗漱换衣休息了半日。仆妇便与她分开，有人从番子手中接手了她，换了车进了很高很高的墙里，比寻常人家的院墙高得多了，朱红色。
现在才有人来寻林嘉，也说明林嘉的亲人，那位林太嫔，现在的境况比以前好了。
待林嘉站起，皇帝到：“近前来。”
林太嫔收了泪，忙道：“快拜见陛下。”
太后活着的时候，公主们只要肯低头奉承的，大抵过得不会太差。
眉间舒展开，并不见愁苦怨恨，反见释然豁达。
皇帝道：“起来吧。”
许久，他抬起眸子：“季白，你代我回京城看看。”
皇帝病弱，大家都仰着太后的鼻息讨生活。
心境不错。
林嘉叩首谢恩：“谢陛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冬日。
只有四夫人多少察觉了点。
有侍卫细细检查。
“没有。”林嘉平静道，“夫君不争气，叫人勾了去赌，将我抵了赌债。幸而得人及时相助，与他义绝，脱身出来。没多久，京城便来人寻我。”
而他自己，得留在金陵，直到明年五月份。
他点了点头：“受苦了。”
当林嘉走进来，老妇人失态站起。
此时，方明白深宫的“深”字怎么写。
林嘉屏息等待。
应天府尹家的仆妇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但知可能是贵人，便称夫人。
少时也曾受过先帝的宠爱，只憾先帝去得太早，开始了太后的时代。
林嘉劝慰许久，待老太嫔收了泪，终于问出了她的疑问。
林太嫔一看到林嘉，便知道她是淑宁的孩子，她与淑宁长得太像了。
她斜乜着凌昭：“真不拘着我？”
确认了果真是东厂的人，便知道林嘉现在安全。至少这一点不用担心。
林嘉失去了杜兰，失去了杜菱，终于又有了亲人。与自己的外祖母相拥落泪。
林太嫔抱住了林嘉痛哭：“孩子，苦了你。”
那就不管了。四夫人的性格，原就是有坑就开开心心往里跳的。
皇帝的身体是肉眼可见的不太健康。
十一月中旬，凌昭掐着日子算，林嘉该到京城，该见到亲人了。
林嘉道：“并未。这些年，一路都有人爱护。娘亲姨母俱都是慈爱之人，凌府仁善高义，容孤女存身。只嫁得人不争气，也幸得人及时救助，未曾损伤。说起来，是极幸运的了。”
当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的时候，京城正大雪，遍地银装素裹。城墙巍峨雄壮，震撼心魄。
凌昭垂下眸子。
“不拘着。你戴个帷帽出去，谁知道你是谁。”凌昭道，“若父亲还在，也不会愿意看孩儿拘着母亲。”
车里的仆妇给她盖了盖膝头的皮裘，念叨：“京城可真冷啊。夫人小心别冻着。”
林嘉走上前去，皇帝细细看她。
皇帝点了点头。
水榭一如往日。
到了一处地方，便不能再坐车了。
直到那个脸有病容的男人说到：“好了，大喜的事，不要悲伤。”
宗室女大多美丽。淑宁生得格外美。
屏退了宫娥，又一番喜极而泣。
凌昭静下心来。
老太嫔擦了眼泪，似乎难以启齿。
“孩子……”老妇人激动伸出手，“淑宁……”
但好在，太后已经不在了。皇帝正在清算太后的势力。
下车步行，走了好远好远的长长的夹道。
一个太嫔没有能力动用厂卫，寻找林嘉的事，必是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得了皇帝的指示的。
因在金陵，她头上有公公婆婆，还有妯娌，她是不能太随意的。
林嘉道：“一直在金陵。娘亲带着我……便是宫娥杜氏，她抚育了我，是我的娘亲。因在家乡难讨生活，她带着我往金陵的凌尚书府投奔了她的堂妹，我称为姨母的。这位姨母在尚书府三房为妾。金陵凌家仁善，肯收留我们。没两年，娘亲去世了，姨母接手抚育我长大。只她也病逝了。待我及笄，凌府给我置办的嫁妆，嫁一商户家童生为妻。”
太后的敌人那么多，不至于对个女婴赶尽杀绝。
四夫人怦然心动了。
接她的人出示了令牌才进去。
凌昭道：“待出孝，母亲与我去京城。我已经谴了季白过去另购置宅院。到时候母亲独住一处，大伯母看不到，我不拘着母亲，母亲可以随意出门。”
许久，老太嫔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季白当日就收拾东西带了几个人离开了金陵，追着林嘉回京城去了。
林嘉挑开车窗的帘子望着这雄城。
小小女子这一番经历，却不自怨自艾，自伤自怜。
林太嫔问：“你夫君一同来了吗？”
京城的模样，杜兰给林嘉描述过许多遍。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
林太嫔又落泪。
命怎地这样苦。
“你不太对。”四夫人肯定地说，“在我面前别装，我是你娘。”
她的头发都白了，但眉眼依然美丽，可知当年是个美人。
林嘉也知道这是皇帝，只刚才亲人重逢相认，顾不上。此时跪下去，恭敬叩头：“参见陛下。”
只说不清坑在哪里。
林嘉虽年轻，却梳妇人头。
他宽慰了林嘉两句，道：“既回家了，以后不必担惊受怕。有什么需要的，与舅舅说。”
这些事，林嘉等待的那半天功夫，皇帝已经听人禀报过一回了。
凌昭的心静了下来。
林嘉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皇帝其实不太记得淑宁的模样了，但见到林嘉又想起来了，他道：“果然是像淑宁皇姐。”
谁也不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探花郎改变了多少。
他现在在孝期，不可能追到京城去。若做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在世人看来，罪名当然全是林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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