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落下的, 除了砸碎的石头水泥，还有许多散碎的杂物和灰尘。

    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百里辛下意识避开。

    再低头时就发现地面上多了一本老旧的相册。

    粉色的封皮因为风霜的洗礼已经褪色, 但封面上压着薄膜的百合花依旧清晰可见。

    百里辛从椅子上跳下来, 指了指头顶的阁楼：“你们有人想上去看看吗？”

    夏池想了想，小声问：“哥，你上去不？”

    百里辛朝着窗帘看了一眼,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 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我肯定上去。”

    夏池：“那我也上去, 有一说一, 怕归怕，但真的很好奇好吗。”

    青年也点了点头：“我也想上去看看。”

    “你们全都上去？”女生看了三人一眼后拽住青年的手臂，“那我也要上去。”

    百里辛已经弯腰捡起了地上掉的相册, “那就再搬几张凳子和桌子，搭个稳一点的梯子。”

    他随手翻开老旧的相册, 第一也就是一张婚纱照。

    一男一女出现在照片里，年轻的女人坐在前面，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在她身后站着一名姿态端正的年轻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眼睛, 斯斯文文的, 和青年的长相有六七分相像。

    女人穿着白色婚纱，男人穿了一件看起来稍稍不太合身的西服。

    照片拍摄的年代很久远, 照片还是黑白色的。

    其他几人好奇地凑上来, 百里辛看向青年：“这是你外公外婆吗？”

    青年盯着相片，语气有些犹豫, “我不确定, 我没见过我姥爷年轻时候的照片。”

    “不过我问我姥爷问过我姥姥的照片, 我姥爷说以前家里穷, 没有拍过照片。”

    夏池：“这不就有吗？怎么会没有拍过？你看这里面男人的长相，和你这么像，肯定是你姥爷。他为什么要骗你说没有照片？”

    “可能是因为触景伤怀？”女生猜测道，“如果每次看到爱人的照片都会让我很难过的话，我说不定也会将照片封存起来。”

    “但这样又和你们之前的描述冲突了，很不符合逻辑，”夏池摇头反问，“把东西封存起来是为了忘记一个人，可他姥爷又一直在等他姥姥回来，那这就是不想忘记。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女生犹豫了两秒：“那……那可能不是为了封存记忆，而是那段记忆太幸福，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不想和别人分享，所以偷偷藏起来，只有没人的时候再自己翻看？”

    相册上布满了灰尘，百里辛继续朝着后面翻动相册。

    第二页依旧是两人的合影。

    女人扎了当时最流行的双麻花辫，小鸟依人般站在男人的身边。

    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这个相册大约二十来页，百里辛有节奏地朝着后面翻动，随着他的慢慢翻动，女人脸上的幸福感却也跟着慢慢减少。

    同样减少的，还要斯文男人的身影，相册中渐渐只剩下了女人。

    她有时候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

    有时候面露哀伤，捧着手里的鲜花。

    她有时候穿着漂亮的裙子，有时候又不修边幅。

    代表少女的麻花辫变成了当时最流行的大波浪卷发，全身散发着忧郁又知性的美。

    女生踮起脚认真看着相册中的照片，发自内心地认真开口：“亲爱的，你姥姥好漂亮啊。长的跟女明星一样，太美了。”

    青年也是直勾勾地盯着相册，感慨道：“不瞒你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姥姥，但是她好像很难过。”

    女生：“是因为婚后不幸福吗？为什么会这么哀伤？姥爷对她不好吗？”

    青年只是双眼深沉地摇了摇头，周围的气氛因为照片中的女人也变得低沉下来。

    等到最后一张照片看完，百里辛阖上了相册后递到了青年面前。

    青年下意识接过相册，表情还有些茫然。

    百里辛：“拿着，这是从你们家阁楼上掉下来的，还给你。”

    青年这才如梦大醒，赶紧点了点头，顺手拽起盖着沙发的白布，把相册外面的灰尘擦了一下。

    看完照片，他们四个人齐心协力又摆了几张能够移动的桌椅，最终搭成了“简易梯/子”2.0。

    走在最前面的是百里辛，阁楼被封起来很长时间了，里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潮湿的霉菌味道。百里辛拿着悄悄从背包中取出来的手电筒照明，昏暗的阁楼也亮起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白光。

    忽然，在手电筒白光边缘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百里辛顿住脚步，移动手电照过去，视线的尽头，只有一堆堆放在角落里的书籍。

    夏池的声音从后面发出来：“哥，怎么停了？上边有东西？”

    百里辛重新移动手电筒，冷静开口：“没有，上来吧。”

    他在简陋的“梯/子”上走了两步就进入了阁楼，手电筒三百六十度扫过阁楼，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个阁楼的大体布局。

    阁楼里面的东西很多，看起来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可又乱中有序。

    贴着墙壁摆放了一个满墙的书柜，书柜上摆满了书籍。

    有些书摆放不进去，就由大到小地堆在了墙角。

    他刚才砸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布满了灰尘，但靠近桌角的位置上却有一个是明显的长方形痕迹。

    那个从洞口掉下来的相册刚才应该就摆放在这里，因为自己的砸墙行为导致书桌歪向了一边，相册也跟着掉了下来。

    其他地方几乎是被杂物堆满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百里辛在观察阁楼的时候，其他三人打着手机手电筒走了上来。

    “咳咳咳咳，”女生一边咳嗽一边好奇地左右张望，“这里面东西好多。”

    “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杂物间，也没什么秘密，你姥爷为什么不让你是上来？”

    青年的表情十分茫然：“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夏池的手电筒落在那一大面的书架上：“好多书啊，帅哥，你老爷到底是干嘛的啊，怎么收藏了这么多书？”

    青年：“哦，我姥姥和我姥爷都是老师，不过他俩一个是小学老师，一个是大学老师。我姥爷是大学老师，就在我们市的X大学任教，不过退休好多年了。我姥姥是小学老师，那会儿流行下乡支教，她为了响应号召，也跟着去了。”

    夏池：“原来是老师，难怪有这么多书了。不过这个大学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百里辛：“陈平就在这个学校任教。”

    “哦，”夏池本能地应了一声，反应两秒后才忽然瞪大眼睛，“这么巧？”

    青年扶着女生，小心翼翼来到那张桌子前，表情十分困惑：“这里也没什么，我姥爷到底是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看呢？”

    百里辛默不作声地照着手电筒，他观察得十分仔细，就连阁楼的头顶都没有放过。

    就在众人对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阁楼疑惑之时，“啪”地一声突兀声响，让所有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女生像一只被吓到的猫咪，全身的毛儿在一瞬间都炸开了。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等看清是什么时女生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书掉了，吓死我了。”

    “是吗？”百里辛穿过杂乱的杂物走过去，将掉下来的那本书拿到手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面书架，“那么问题来了，刚才我看过，这些书可都是好好地插在书架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下来呢？”

    三人脸色瞬间一白。

    就仿佛是为了回应百里辛的话，书架上的书忽然就和刚才的桌子一样，疯狂地晃动了起来，一本本地从书架上往下掉。

    “啊啊啊！”女生吓麻了，尖叫着抱住身边的男朋友，“鬼，又闹鬼了，啊啊啊！”

    百里辛抿唇站在书架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散落的书架，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他灵活地向后撤了两步，静静看着书架。书架不断地投掷着书籍，就像生气吵架后的发泄愤怒的情侣。书一本本地落下来，却一本也没有伤到人。

    夏池担心百里辛被砸，快步走到百里辛身边，就见百里辛的嘴巴开开合合，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和什么人交流。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等到百里辛阖上嘴后，刚才一直剧烈摇晃的墙壁忽然停了下来。

    本来整洁的书架前面堆满了杂乱的书本，随着书本的掉落，房间中的粉尘被飞扬起来，像雪花一样密密麻麻填满了这片空间。

    光线照过来，浓密的粉尘就好像铺成了一条光带。

    小情侣瑟瑟发抖地缩在桌子一边，女生紧紧缩在青年的怀里，青年也是脸色惨白。

    他为什么想要看阁楼啊，这个地方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就算知道作妖的giaogiao是他姥爷，他也觉得害怕啊！

    他后怕地朝着女朋友看去，想要看看女朋友的状况，可头只是轻轻一瞥，青年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表情麻木地僵在原地。

    女朋友看出了青年的异常，下意识想要回头，却被是青年用力扣住脑袋，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女生没有回头，但却能够明显地感觉出青年颤抖的双手，听到青年狂跳的心脏。

    青年声音颤抖地开口：“别，别回头。”

    女生听着青年快要飞起的心跳，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次没有闹哄，而是安安静静趴在青年的怀里，轻声问道：“后面有什么？”

    “有很可怕的东西，”青年用力咽了口唾沫，“你会被吓到的，我要保护你。”

    女生听到这句话，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明明男友比自己的胆子还小，可在危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保护自己。

    和他谈恋爱，值了。

    夏池眼神复杂地看了那对在这时候还不忘撒狗粮的情侣，默默挪到了百里辛的身后，从百里辛的肩膀位置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哥，那个是……”

    在阁楼的角落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

    更准确地说，或许应该称之为女鬼。

    女鬼脸脸颊苍白，身体和陈平一样，呈现半透明。

    她呆呆站在那里，眼睛被线缝上，嘴巴也被缝上了。

    血红色的眼泪顺着眼睛缝合的伤口流下脸颊，嘴巴的伤口溃烂发红。

    让青年吓一跳的，就是这个半透明的女鬼。

    很快，青年就辨认出了这张备受摧残的五官。虽然眼睛和嘴巴都被缝上，他还是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女鬼，就是刚才他们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女人。

    女鬼似乎很痛苦，她努力想要张开嘴，可线却死死缝住她的嘴巴，就算是女鬼扯出了伤口，那些线依旧稳稳地缝住了她的嘴巴。

    她拼命地扒拉着自己的嘴，尖锐的指甲在脸上留下无数血痕，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青年呆呆望着女鬼，忽然间，那些发自内心的畏惧不知不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伤。

    她很痛苦，他能够感觉出来。

    青年下意识看向阁楼里面最冷静的百里辛，问道：“她怎么了？”

    百里辛：“死后缝住眼睛，怕找凶手寻仇。又缝住嘴巴，怕去阎罗殿告状。”

    青年脸色陡变：“凶手？”

    女鬼出现在这里，而这里又是姥爷讳莫如深的阁楼，凶手是谁，不需要仔细思考就已经浮上了水面。

    女生已经从青年的怀里探出了头，她早就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心里大约猜到了点什么。

    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看清楚女鬼的造型后女生还是愣了很久，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她也猜到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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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间。

    【好家伙，《温情》。】

    【妹子的三观从现在开始彻底崩塌了，前面还在羡慕姥姥姥爷的神仙爱情，现在估计要吓死了吧？】

    【缝上眼睛，缝上嘴巴，困在阁楼里，太阴毒了。这得多大仇多大怨。】

    【更可怕的是失踪了这么多年的人，原来早就死了，而且凶手就在身边。又是恐婚的一天。】

    【宁惹小人，不惹枕边人。看姥爷照片的时候斯斯文文还挺好的，真是越温柔的人办起事儿来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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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一直以来闹鬼的都是姥姥吗？她怎么了？想让我们做什么？”女生声音颤抖，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她看起来好可怜，能不能帮帮她？”

    百里辛看向青年：“你姥姥是不是一直处于失踪状态？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青年表情麻木，呆滞地点了点头：“是的，可如果我姥爷藏起了尸体，那尸体会在什么地方？”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这个阁楼有点违和吗？” 百里辛那种手电筒快速值了一圈阁楼。

    夏池缩在百里辛身后赶紧回答：“是挺违和的，你看看这一圈落的书，能不违和吗？”

    “……”，百里辛用关切的目光看了一眼夏池：“你们都没发现吗，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屋顶是坡度的，如果上边是阁楼，那阁楼应该是带三角的。但你们看现在的阁楼，墙壁四四方方的，你们说三角空间哪儿哪儿去了？”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看向四周。

    是啊，阁楼应该是三角的啊。

    女生忽然抖了抖肩膀，恐惧地朝着身边的墙壁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说，姥姥的尸体就藏在那个消失的三角地带？”

    百里辛走到书柜面前，“如果我方位没错的话，三角地带就藏在书柜后面。”

    他扭头朝着一脸懵的三人扫了一眼，“来都来了，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