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深吸一口气, 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拍打着怀里的婴儿，“百密一疏，我原本隐藏得很好, 却因为味道暴露了我的身份。”
“算我倒霉。”
百里辛摇了摇头：“不, 不止，其实你的漏洞还挺多的。”
“比如说你的手。”
“你精心易容了自己的脸，但忽略了一点。手是人的第二张脸，每个人的手都是不一样的。”
喜娘微微蹙眉，“但是我手, 也做了老化处理。”
“是, 你是老化了, ”两人隔着窗户，就仿佛是老朋友在谈心一样，百里辛的视线垂落在了喜娘的手腕处道，“但你的掌纹、指纹都还是你这个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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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哦~所以辛神才三番两次去看她们的手, 我还在纳闷看什么。】
【咦，辛神一直有在观察她们的手吗？我都没发现过。我单单是觉得孟婆和喜娘看起来怪怪的, 肯定有什么问题，压根没想到她们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是啊, 说起来，她们好像没在一起出现过。】
【但, 孟婆不是常年在奈何桥边熬孟婆汤吗？她怎么离开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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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中, 喜娘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说说看, 我是如何离开冥界的。”
百里辛揉了揉眉心：“任何药物喝多了, 都会出现耐药性。你其实一直是在喝孟婆汤, 就是为了产生耐药性, 让孟婆汤的功效降到最低吧？”
“验证这一点，我做了几个小小的准备。”
“第一，我询问了阎王，孟婆汤能维持多长时间通过奈何桥。得到的答案是8个小时。”
“第二，验证这几个小时里你能否恢复记忆。”
“从刚才喂你喝下加工了的孟婆汤，到现在只过了5个小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至于你是怎么在这几个身份面前灵活的互换，想通了这一点，那就不难了。”
“孟婆的工作只是熬汤倒汤，而且孟婆的装束，常年需要厚厚的大氅兜帽斗篷盖着，几乎不露脸。在离开的时候只要找一个替身纸人来代替就行了。”
“至于李三娘，觉总是特别足。”
“假阎王和鬼市主人都神神秘秘的，就更好隐蔽身份和活动了。这两个身份甚至不用露脸，光靠手下的小喽啰就做能完所有的事情。”
喜娘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窗外的百里辛，忽然她仰头笑了一声，两只手互相拍打，发出了清脆的拍打声，“聪明，你真的很聪明。”
“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阎王没有发现问题，其他巡逻的鬼差也没有察觉出过什么，却被你这个只见了几次的小龟找到了破绽。”
“我甚至从不认为那是破绽。”
百里辛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阎王殿里的那些人，无声的吐槽了一句：都是一群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我虽然搞清楚了大部分事情，但里面有几件事情一知半解，所以想请教你一下。”百里辛正了正脸色，以一种好好学生的姿态看着面前的喜娘。
喜娘桀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水乡人特有的软哝浅音，“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百里辛眼神有些恍惚，不解释索道：“首先第一个问题，三年前阎王镇里忽然出现了那具焖煮的身体，是为什么？”
喜娘：“为了找个借口打碎阎王的神像。神明有化身，阎王当然也不例外。神像就是阎王的眼睛，他的神像存在一天，我在阎王镇上做的事情就会被他发现。”
“所以我找了个借口，打碎了神像，又送来了替代品。圣人虽然不这么样，但他的身体还算是个好东西，半圣之躯刚好可以混淆阎王的视线。”
“我的孩子在我腹中死得早，要想复活他，我需要收集很多生魂。”
“阎王镇就是距离最近的屠宰场。”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逼死我的那个镇子，就是这个阎王镇的前身。用这些肮脏的生命来复活的孩子，他们也算是功德圆满了，简直一箭双雕。”
“我祖上是阵法大师，给我留的那本禁书我也从来没打算打开。”
“但都是他们逼我的，既然我不好过，那别人也别想说有好日子，要死一起死。”
百里辛没有多说什么，继续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我刚才找人看了，你怀里的孩子并不是什么魔婴，而是非常健康正常的婴儿。”
喜娘爱怜地俯视着怀中的孩子，“是的呢，不枉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他现在很健康，而且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
百里辛：“如果你怀里的这个是你的孩子，那你救出来的圣人，又去了哪里？”
喜娘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估计是想营造出一种狡黠可人的状态，结果用力过猛，眼珠子一不留神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百里辛：“……”
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喜娘赶紧手忙脚乱捡起眼珠子安上，用咳嗽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是的呢，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一猜，圣人到哪里去了。”
百里辛望了喜娘3秒钟，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还是我傻了，你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只是复仇和复活孩子？这样你的沉没成本才高了。”
“而且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就算你不在生死簿上，也是要受到惩罚的。怎么才能不受到惩罚？除非你就是那个惩罚者。”
“你想杀了阎王，取而代之。”
喜娘愣了愣，眼睛随即眯起来，冷冷望着百里辛。
百里辛习惯性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也因为高集中的思考而有些出神。
“但阎王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凭一个陌生人靠近呢？”
“除非那个人，阎王根本不会设防。”
“而在不设防的人员名单中，又有可能转化成魔婴的，只有团子。”
百里辛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喜娘：“圣人现在在团子的身体里？”
他说话的瞬间，外面忽然地动山摇起来。
头顶刚才还是乳白色的月亮，现在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地面上渐渐出现裂缝，无数炽热狰狞的岩浆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跑了上来。
刚才还一脸笑意的喜娘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对，你说的都对。团子是吸收天地灵气而成的灵体，也是天然的容器。”
“我当时在彼岸花海抓到了他，将他带到了魔婴阵中，让他吸收了许多魔气。不过这个魔气被我封印在了他身体的最深处，只有圣人占据了他的身体，魔气才会席卷全身，让他成为最完美的魔婴体。”
“但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天塌地陷，乾坤颠倒。这和千万年前那一次阎王死的时候一样，这是阎王死了的标志啊。”
“哈哈哈，他成功了，他成功杀死了阎王，太好了。”
喜娘的表情越发狰狞，刚才还娇媚的脸庞因为狂傲已经不复存在。
斩杀阎王，取而代之。
宏图霸业，俯瞰天下。
这么多年的蛰伏和谋划，终于在今天实现了。
百里辛扶着窗棂站好，淡漠地看着喜娘大笑的表情。
喜娘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
她因为用力过猛，眼角都带着泪水。
诧异地上下打量了百里辛一会儿，喜娘再一次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那个狗屁阎王，果然我们两个才是同类人。表面上一副深情的样子，实际上都是戏精，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百里辛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纠结和尴尬，似乎是因为伪装被识破而羞愧，“可是，杀死阎王的是团子……不，圣人。真要当阎王，不是应该也是他去当吗？怎么能轮到你？”
“你以为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游乐场吗？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的惩罚，圣人早就被磨没了性子，变成了我的玩物。如果他敢忤逆我，我随时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他不死不灭，和天地同寿，你怎么可能要了他的性命？”百里辛皱了皱眉头，“我虽然对阎王是虚情假意，但对团子是真心的。现在天下大势已定，在我临死之前，只想知道圣人还能不能离开团子的身体？”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喜娘傲慢地扬起眉毛：“告诉你也可以。忘川河中央那团恶灵虽然令人闻风丧胆，但它们有一种特性，就是可以分离纠缠在一起的魂魄。因为它们需要锁定魂魄来交换替身。你就算知道怎么分离也没用，因为灵魂一旦进入忘川河中，再强大的灵魂也会被那团怨气结合体瓜分。”
“不管是圣人还是团子，都将永生永世沉入忘川河底。”
“嘻嘻嘻，你的团子永远都不是真正的团子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我们两个很像，我很喜欢你。”
“只要你答应成为我的人，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百里辛却是站直了身体，他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响指，刚才还震颤的大地立刻归于平静。
月亮上的血色褪去，刚才斑驳的地面裂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缩愈合。
喜娘还没反应过，她呆呆望着放晴的天空，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一道阴鸷可怖的冷哼声。
一道漆黑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百里辛身后，男人用寒霜一样的眸子望着对面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高贵和傲慢。
百里辛：“我想，你一定没好好学习冥界历史。”
“上一代阎王死亡的时候，天崩地裂，为了阻止天地塌陷，帝迦用自己一半的力量灌注到了大地中，生命从此和冥界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是可以控制天地变化的。”
喜娘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愤怒地看向对面这对够男男，“你们竟然敢骗我！”
帝迦不屑一顾，“骗你怎么了？我还要抓你回去。你孩子的命是命？别人孩子的命就不是命？”
“瑛娘，你犯了太多杀戮，等着去阿鼻地狱度过往后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