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时间为90分钟。”

    “现在是下午三点, 四点半交卷。”

    “我现在将检举校规校纪的分数发给你们。”

    “在90分钟的时间内，你们可以任意检举任何学生，随时想到随时检举也可以, 最后检举也可以。”

    赵老师面无表情地将积分表依次发给每一位玩家后又默默回到了讲台上。

    他随意抽了个椅子, 一屁股坐下，一双空洞却又犀利的眼神往下面一扫，“考试开始。”

    教室里，鸦雀无声。

    玩家们捧着手里的评分表有些不知所措。

    举报违反校规校纪行为的积分分门别类地描述, 四开纸, 正反两面, 两张，密密麻麻芝麻一张印在上面。

    上一秒还是好兄弟好姐妹, 下一秒就成了彼此的检举人。

    百里辛看着试卷上的分数显示。

    从最基础的衣着篇开始。

    举报衣服穿戴不整齐 5分。

    举报说脏话 10分。

    .

    .

    .

    举报上课迟到 10分。

    举报上课期间无故外出 10分。

    百里辛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了最后。

    最后面是住宿篇。

    提分项来了。

    举报熄灯后外出 100分。

    百里辛：“……”

    苏梵也刚好看到了最后一个题。

    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语”这两个字。

    百里辛冲着苏梵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要不互相举报试试？

    苏梵看了直摇头。

    ——不至于, 不至于。

    虽然只是开玩笑, 百里辛也发现了这张试卷上的bug。

    如果某个人将上面所有的问题全犯了，再自己举报自己, 将自己的成绩提升到最高, 成为了学生会会长, 那他就可以享受不用进入小黑屋的特权, 也就意味着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都不用受到惩罚。

    但在校规校纪中, 又明确说明了，只要违反规定, 都必须受到惩罚。

    当绝对的惩罚和绝对的特权同时摆在面前, 到底该如何选择？

    这就是经典悖论之一的绞刑犯悖论。

    但这种一眼就能看到的bug, 到底是校方本身的失误，还是又一个可怕的陷阱呢？

    “报告。”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只有纸张“唰唰”翻动声的教室中响起，多少有些突兀。

    所有的玩家立刻抬起头，看向这个举手的玩家。

    赵老师直了直肩膀，来了兴致，“你想举报谁？”

    提问的是班长王小明，他有些惶恐，“不，我不是想举报谁，我是问这张纸还上交吗？”

    赵老师拉下脸，“这张纸是你们校规校纪的衍生物，不用交了。你起来就是说这个？我记得你是班长，是不是应该起个带头作用，这几天这么多违规违纪的现象，你都没看到？”

    “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淘汰率就有竞争。不要抱着什么天真的想法，你们为别人着想的时候别人未必替你们着想。”

    “报告老师。”又一个声音响起，“举报的方式是什么？是直接站起来说来吗？还是写在纸上？如果是随便写的，校方又怎么核实举报的真伪性？如果是有点过节的人恶意举报呢？这个能发现吗？”

    “还有你刚才说的学生会和学生会长制度。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入学生会？B班和A班的学生也是这个考试吗？”

    “被举报的人会怎么样？这张纸上只有加分，没有扣分。”

    赵老师冷笑：“你问题还真多。”

    他紧绷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看在你们这是第一次考试，我就给你们讲得再详细一点。”

    “直接举报当堂举报。至于举报的真伪性，”赵老师从讲桌桌洞里抽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型仪器，很像体温测量器：“这一款高精度测谎仪，如果你撒谎它能立刻显示出来。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你们做过什么学校都清楚，老师不直接把人揪出来，而是采用这么一个方法，一是想看看你们的观察能力，而是想看看你们的诚实程度。”

    “老师不喜欢撒谎和违反规则的坏孩子。”

    “A班和B班同样也在进行诚实测试。在考试面前，人人平等。”

    “之所以只有加分没有扣分，是因为奖罚不抵消。除非成为学生会成员，否则加再多的分，该受到的惩罚还是要惩罚。”

    “如果违反校规校纪的程度很低，可能只是罚去操场跑跑圈，如果情节恶劣，小黑屋是免不了的。”

    “学生会成员如何确定，还是看最后所有人的成绩。”

    “但按照以往的经验，A班和B班违规的人要少很多，反而是看起来最low的C班，是最占优势的，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还没有一个人举报。如果没有一个人举报，那在座的所有人明天将受到全体惩罚。”

    “操场跑步五十圈。”

    教室里的抽气声再次响起。

    惩罚、奖励，当明确的奖励摆放在面前时，很多人都会开始动摇。

    果然没过多久，刚才提问了很多问题的玩家再次举手。

    “老师，我要举报。”

    所有的玩家倏然抬头，齐刷刷看向那名学生。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和惶恐。

    好奇他到底想举报谁，惶恐被举报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从实名举报的那一刻开始，名为“同伴信任”的东西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他表情有些纠结，但还是咬咬牙开了口。

    “我要举报前桌，他今天早晨说脏话了。就是你公布考试内容离开之后，他说了好几句脏话发泄。”

    前桌愣了一下，脖子僵硬地望着举报他的玩家，眼睛里有些不敢置信。

    赵老师“哈哈”笑了两声，从椅子上重新站起来到黑板上，写下了举报者的学号，满意道：“举报核实正确。 10分。”

    白色粉笔落在黑板上，划下了一道锋利的线条，那道白色线条宛若一柄匕首，彻底撕开了教室中的宁静和祥和。

    “终于要开始有点意思了，”赵老师看向被举报的那名同学，“你可要加油了，如果你能够成为学生会长，今天之前违反的惩罚将会因为特权而得到免除。”

    被举报的玩家前一秒还在绝望，下一秒表情就开始被怨恨占领。

    “我要举报！”被举报的玩家倏然站起，“我要举报后桌，今天上午、昨天下午、昨天上午、前天上午、前天下午的书都没有按照校规校纪的要求摆放整齐！”

    刚才还沾沾自喜的首位举报者全身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前面的玩家。

    一次性举报了他五次？

    赵老师再次笑出了声，僵硬的老脸努力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将测谎仪对准前桌，测谎仪上的灯光亮了三下绿灯，两下红灯：“说对了三次， 30分。”

    后桌的脸都绿了。

    前后同桌的互掐就像一个打开闸门的开关，以他们两人为开端，举报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刚才看起来还很漫长的90分钟，忽然一下子感觉如此短暂。

    只有90分钟的时间，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够用。

    前一秒还是好兄弟，现在就变成了仇人。

    赵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越来越多，时间流逝也越来越快。

    和前面这些人有些格格不入的，是最后面的几个人。

    梁西眼看着前面的混乱，又看看他们宿舍的安静祥和十分欣慰。

    苹果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冲他露出了个哭丧脸。

    就在刚刚，苹果脸收到了一个举报。

    眼看着时间只剩下最后5分钟，举报也基本到了尾声了。

    目前得分最高的是黄毛，以150分的成绩遥遥领先，他几乎将周围能举报的都举报了一遍，但他本身也背着几项举报。

    看着头顶钟表流逝的时间，班长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最后2分钟，赵老师说过，在举报违反校规校纪这方面，C班是最占优势的。

    也的确如此。

    A班和B班上课时随时随地都有老师监督，他们是没有太多时间来违反规定的，特别是A班，几乎都是乖学生。

    但C班不一样。

    没有老师的约束力，他们有更多的犯错机会。

    自己的这个150分，不光是C班第一，一定也是全年级第一！

    如果自己是第一名的成绩，那他就可以成为学生会会长，不仅之前的错误可以一笔勾销，还可以不用担心被扔到外面为黑蝎。

    一想到这里，金毛的眼睛中满是兴奋。

    但他越兴奋，脸上就越发凝重。

    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紧绷住，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头顶的表，心中默念流逝的时间。

    105秒，100秒，80秒。

    疯狂的攻击和躁动后，周围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

    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和纸上翻动的声音。

    教室中鸦雀无声，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忽然，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报告。”

    梁西愣了一下，看向前桌的苹果脸，心中忽然隐隐有些不安。

    “我要举报。”

    “百里辛同学和苏梵同学昨天晚上十点后离开了宿舍，我亲眼看到的。”

    苹果脸回头怯怯地看了眼百里辛和苏梵：“抱歉，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外面太危险了，你们晚上出去不安全，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还有梁西同学给他们两个打掩护，他虽然没有离开宿舍，但是给两人开门了。”

    梁西瞳孔骤缩，“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草！”

    苹果脸幽幽看了梁西一眼。

    抓住最后的几秒钟，“另外举报梁西，刚才说脏话了。”

    梁西：“……”

    妈蛋。

    原来最大的白莲婊就隐藏在身边，他竟然没发现！

    代表考试结束的铃声在玩家的惊诧声中响起。

    赵老师一锤定音：“考试时间到，最高分是孙林，260分。”

    孙林，就是苹果脸。

    “260分，不仅仅是C班的最高分，也是整个年级的最高分，你是当之无愧的级部第一名。”赵老师满意地笑起来，“恭喜你成为了学生会长。”

    “成绩都出来了，休息十分钟之后开始班级大洗牌。”

    “按照成绩高低重新划分ABC三个班级，如果考试分数在0分以下，那就按照扣了多少分逆向排列。”

    “让我看看，”赵老师黑色的瞳孔忽然放大，布满了整个瞳仁，“百里辛、苏梵、夏池并列倒数第一。”

    “梁西倒数第二。”

    百里辛：“？？？”

    夏池也倒数第一？

    他是扣了100分，这么看来夏池也是扣了100分。

    难道夏池晚上也出去了？

    “呵呵，”赵老师冷冷扫过百里辛他们，“百里辛、苏梵、梁西，你们还真是把C班坐穿啊，你们就这么没有胜负欲吗？百里辛，你起来说。”

    “呃，”百里辛站起来，“主要还是想一直看到赵老师的脸，毕竟去了别的班就看不到了。”

    赵老师：“……”

    我觉得他在暗示我是废物，但我没有证据。

    赵老师：“晚上6点，多媒体教室集合，重新分班！下课！”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间。

    【卧槽，我气炸了，家人们。这个人模狗样的苹果脸是故意挑在最后一分多钟举报的。】

    【就跟买法拍房抄底一样，完全是故意的。喊口号喊的最高的就是他，当叛徒当得最厉害的也是他。绝了。】

    【我去别的教室看了一下，B班基本安安静静，没什么举报。A班我看他们的样子倒是想举报，但是找不到人。就只有夏池的舍友比较占便宜，直接举报了夏池深夜外出。】

    【不愧是辛神的小迷弟，辛神半夜外出，夏池也半夜外出。哈哈哈哈。】

    【辛神应该会进小黑屋吧？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啧啧，那可是辛神，怎么可能有什么事情？】

    【我不是说辛神，我是说小黑屋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呃……不得不说，你的关心是很有必要的，确实应该关心一下小黑屋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晚上六点，多媒体教室。

    玻璃外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依旧是那位头顶光秃秃的大腹便便校长坐在最中间，周围则神情冷肃的教师。

    校长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好。”

    “经过了三天的磨合和复习，这次的模考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

    “通过你们呈现出来的分数我能够感受到你们的真诚和美德。”

    “只有拥有这样诚实严谨美德的人才能成为学校的合作者，进入学生会管理学生。”

    “我宣布，学生会从今天起正式成立。”

    “我非常期待学生会未来为我们带来的成绩，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上台。”

    音乐声响起，五名学生走上大讲台。

    苹果脸、黄毛、一名A班的学生、还有另外两名C班的学生。

    赵老师说得没错，C班是这场测验中占优势的一方。

    苹果脸已经收起了最开始的腼腆笑容，他手里举着证书，静静站在那里，清秀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傲慢。

    成为学生会长，就意味着永远不受受到惩罚，他现在已经彻底安全了，再也不需要在这个副本里小心翼翼。

    还是要多谢那三个笨蛋，要不是他们三个作死出去，也给不了自己机会。

    还有谢谢那个光头胖子，要不是他鼾声如雷吵得自己睡不着觉，自己也等不到他们违规离开宿舍。

    一切都是天意，都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你们做得很好，特别是你，”校长来到苹果脸身前，温柔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接着话锋一转，冷冷道，“但我要告诉你们，学生会长是会根据成绩随时改变的。”

    “下一次成绩前五名的五人，将会成为新的学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