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辛一巴掌拍在缠着自己腰部的水流上，水花四溅飞起：“我之后不是没提问了吗，放开！”

    低沉的声音叹了一下，缓缓收回了水流，“那好吧，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忘了他，还敢收利息？！

    百里辛：“……没有！”

    帝迦：“我很喜欢你，小家伙。所以我再送你一个提示。”

    “我不是你们口中‘河神诅咒’里的河神，神凌驾于人类，从不屑插手蝼蚁之事，你可以换另外一个方向思考。你很聪明，凭你的话，一定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NPC专属的机械冷漠声音传来：“圣女大人，该去祠堂打扫了。”

    张扬的水流在空气中晃动了一下，然后“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团水雾。

    变化时还贴心地吸走了百里辛身上和衣服上的水。

    百里辛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百里辛穿好祭祀服后走到门口，就见李灿灿眼睛忽然直了几秒，紧接着脸变得通红。

    ……

    直播间里，弹幕飞起，一向不受人关注的新手区现在挤满了观众。

    【这就是神颜吗？！从今往后里的白衣仙子终于有了脸。】

    【我真的烦死这个直播的防沉迷设置了，一到沐浴环节就黑屏！我好想看美人出浴！】

    【我摊牌了，我拜倒在百里辛的祭祀服脚下了。】

    【他千万不能死啊，我已经迷上了他一拳干翻赤蛛时该死的暴戾了。】

    【……你的喜好真特别。】

    ……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百里辛暗暗回味帝迦说的那些话。

    神凌驾于人类，不屑插手蝼蚁之事。

    既然神不会插手，那就是人之间的事情。

    河神的诅咒，排除了充满神话色彩的“神”，就只剩下“诅咒”。

    而且是“人的诅咒”。

    因献祭而死的宝儿、失去了女儿的桑婆婆，或者说那个失去了宝儿的神秘爱人，都有可能是诅咒的人。

    百里辛思考间，眼角余光扫过李灿灿，就见李灿灿有些心不在焉。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眼看着就要被前面的石头绊倒。

    百里辛眼疾手快，一脚将石头踢开。

    李灿灿这才反应过来，转头愧疚地看向百里辛，“抱歉，我走神了。”

    百里辛目光扫过李灿灿有些发白的脸，“别担心，我会把你带出去的，我们一起出去，你不是还要给你外婆治病吗？”

    李灿灿眼眶泛红，“嗯！好！一起出去！”

    祠堂就在百里辛沐浴的地方不远处，这个祠堂摆放着村里历代村长及其家属的牌位，百里辛和李灿灿的任务就是打扫祠堂。

    能不能打扫干净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进入祠堂。

    祠堂平时都是封锁的，就算是下午自由活动的时间也无法进入，能够进入祠堂的机会应该只有现在。

    数十个排位整整齐齐摆放在上面，布满了灰尘，案子上的瓜果也都蔫儿吧唧的，看来很少有人过来打扫或祭拜。

    李灿灿自从进来祠堂脸色就不太好看，那一通高烧把她的底子烧了个够呛。

    百里辛让她在一边休息，自己开始围着祠堂看。

    不大的祠堂，装潢和其他的祠堂没什么不同。

    牌位也都是很正常的牌位，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百里辛贴着墙面的手微顿：“收利息的那种？”

    帝迦：“嗯，当然。”

    百里辛冷笑一声，“不用，谢谢。”

    李灿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在跟我说话吗，百里辛？”

    百里辛：“哦，不是，我在自言自语，抱歉。”

    李灿灿缩了缩脖子，尽量把自己包成一个球。

    她眼神躲闪地看向四周，“可你刚才，好像是在对话，这周围，还有别人？”

    百里辛暗暗把这个游戏骂了一遍。

    口口声声说为了玩家实现愿望才把玩家召唤过来，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看把人小姑娘吓得！

    百里辛：“当然没有，我不是说过我是管理员吗？我平时喜欢看书，紧张的时候就会背背书里的台词。”

    李灿灿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哦，原来是这样。”

    略带威胁的低沉声音响起：“所以，我是台词？”

    百里辛：“只有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帝迦：“我是用空气中的水汽在你的耳蜗里产生回音制造出的声音，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不过如果你想，我可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是要收利息的。”

    百里辛一脸冷漠：“哦，谢谢你啊。”

    他相信这个祠堂里一定有什么线索能够提供给他，如果外面摆放的东西提供不了线索，那就有可能有暗格。

    至于暗格的开关嘛……

    百里辛在祠堂中环顾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地方。

    他大步流星走到了牌位前，抓起了其中一个烛台用力一拧。

    烛台被转动，而本来密不透风地墙壁，也缓缓打开了一个暗门。

    李灿灿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这个是开关？”

    百里辛：“一看就知道了，屋子里别的东西都带着灰，只有这个烛台很干净，肯定是被刚刚碰过。你要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着？”

    李灿灿想也不想站起来，“我跟着你！”

    将一个烛台拿到手里，百里辛将李灿灿护在身后，走进了暗门。

    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幽深漆黑，烛火照亮的地方也仅仅能看清楚最前面的几节台阶。

    百里辛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子扔了下去。

    石头碰撞到台阶上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几秒后才渐渐停下。

    估摸着三米多深的样子，站在洞口隐约能感觉到风流动，氧浓度也是充足的。

    身后的李灿灿瑟瑟发抖，百里辛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跟我下去？你可以在上面等着，下面不知道会有什么。”

    李灿灿声音打着颤，“我，带上我，百里辛。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保护好自己。”

    她咽了口唾沫：“还，还会喊666。”

    百里辛：“那好，这个给你，防身用的。”

    百里辛从地上捡了个东西递给李灿灿，李灿灿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黛青色的板砖。

    板砖的四个角都已经钝了，表面还有凹凸不平的小窟窿。

    李灿灿将板砖抱在怀里，“谢，谢谢。”

    下了楼梯之后就是长长的一条漆黑地道，四周用粗糙的石头堆砌，一眼望不到尽头。

    隧道很窄，一人通过刚刚好，两人并排就有些拥挤。

    百里辛走在了前面。

    幽暗的地道里，百里辛清冷慵懒的声音缓缓传到李灿灿耳中。

    “你的速度提高了300%，连赤蛛也追不上你。一旦有危险，你就S型逃跑，赤蛛虽然速度快，但转弯性很差。我们进入这个游戏已经将近四十个小时，该露面的角色都露了一遍，不会再有比赤蛛更危险的存在。”

    耳边传来帝迦低沉的讥笑：“你是在安抚她？”

    水流悄悄钻进了百里辛的手腕，像一条毒蛇般围绕着手腕缠了数圈后，缓缓向上攀爬。

    “谁说没有比赤蛛更危险的存在？”声音轻抚着耳膜，像情人的低喃，“不是还有我吗？”

    百里辛眼神闪烁，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那把放肆的水流。

    水流立刻灵活的从修长的指尖遛走，反客为主地卷上了百里辛的指尖。

    百里辛眼尾余光扫了眼害怕中的李灿灿，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开口。

    笑声，逐渐放肆。

    一声一声地搔刮着百里辛的耳膜，挑衅着他的理智和神经。

    ——“我曾经一直在思考，如果变成人类我会做什么。见到你之后我终于想通了，我想当一个收藏家。”

    指尖被一团绵软的水流包裹，细小的水流钻进指缝里，又回落到指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你的手指很好看，指端圆润、晶莹剔透，我很喜欢。”

    百里辛忽然绷起了肩膀。

    李灿灿担心地问道：“怎么了，百里辛？”

    百里辛尴尬地看了眼李灿灿，声音有些低沉，“我没事，有只虫子飞进了我衣服里。”

    别人窥探不到的宽大祭祀袍里，水流悄无声息地附上百里辛好看的锁骨，又落到了他的腰上，如入无人之境。

    水流卷上了纤细的腰肢。

    ——“腰线也很修长紧致。”

    水流继续下滑，卷着好看的小腿落在脚踝上，最后慢慢收起，重新落回了百里辛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好像一串水制的手环。

    ——“不错，我都检查过了，你真的很完美，你的全身上下我都很喜欢，你会是我最珍贵的、也是唯一的藏品。”

    笑声渐渐停下，似乎彻底消失了。

    但百里辛知道，他一直都在。

    躲藏在暗处……不，他根本无需躲藏，他尽可以放肆地出现在自己身边任何一个地方，没人有可以拦住他。

    两人约莫走了十分钟，面前的地道渐渐开始变宽，两边还出现了岔路。

    百里辛并没有选择岔路，而是继续往前走，李灿灿也赶紧跟在了百里辛的斜后方。

    又走了两分钟，他们被拦住了去路。

    面前是一个大门，大门上画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兽头，怒目圆睁、獠牙毕现，鬃毛炸开。

    大门上落着锁，李灿灿有些失望：“怎么办，有锁，没钥匙。”

    百里辛试着掰了掰，锁是用铜做的，十分结实。如果自己没有那个武力值削弱95%的buff加成，这个锁完全可以轻松拧开，但以现在的他，还差了一点。

    就在百里辛研究要不要撬锁时，一道水流钻进锁孔，只听“咔哒”一声，刚才还坚固的铜锁应声打开。

    李灿灿：“咦，怎么开了，你弄开的？”

    百里辛干巴巴笑了一声：“不是，本来就没锁，是虚扣着的。”

    李灿灿两眼放光：“原来没锁吗？我们的运气太好了，百里辛。”

    百里辛:“呵呵，是啊，运气真好。”

    喑哑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明明是我好才对，不用谢，就当是刚才体检的报酬了。”

    百里辛：“……”

    “谢”字怎么写？

    两人推门走进里面，在烛火昏黄的灯光下，依稀能看到模糊的场景。

    墙上架着几个火把，百里辛用手里的蜡烛依次点上，在火把的照亮之下，模糊的场景总算展露了它原本的面目。

    这是一座小型祠堂，装潢和地上的那个别无二致，只是要更小一些。

    灵台上正中间，唯一的牌位正孤零零立在那里。

    在灵台的旁边，还跪拜着三个石像。

    百里辛举着烛台走过去，石像被雕刻地惟妙惟肖，身上还都套了衣服。

    石像的摆放有些倾斜，面朝灵台，手被捆在身后，表情虔诚。

    第一个人瘦瘦的，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头上戴了个帽子，看起来和现在的村长装束很像。

    在他的额前刻了四个字：罪人李冲。

    第二个人则是有些肥头大耳，身上的衣服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破旧，但依旧难掩其中的奢华。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项链，头顶的帽子上都点缀着珍珠玛瑙。

    他的额前也刻了字：恶商黄有城。

    第三个人身形就很小，只有一米五，佝偻着背，整张脸缩在一起，身上穿了一件黑布麻衣。

    百里辛看着这个石像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等他看到对方额头刻的字，稍稍愣住。

    他终于想起来石像像谁了。

    因为额前刻的那几个字是：蠢人桑婆婆。

    这三尊石像一直跪拜着那个灵位，衣服全都有些破损，像赎罪的犯人。

    李灿灿怀里抱着板砖，小心翼翼跟在百里辛身后，跟屁虫一样，一步也不愿意挪动。

    百里辛举着烛台走到了灵台面前。

    灵台前的瓜果很新鲜，案台也擦得很干净，就连香炉中的香灰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香炉中还插着未燃尽的香火，红光点点，在案台旁边还放着一个皮鞭。

    百里辛将蜡烛靠近了牌位，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爱妻桑宝儿

    落款：李屹之

    李屹之，是现任村长的名字。

    【叮！恭喜玩家，获得河神诅咒线索10%，目前河神诅咒真相进度40%/100%。】

    “村长就是桑宝儿的那个神秘恋人？！”李灿灿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李冲和黄有城又是谁？”

    “还有那个桑婆婆，她不是宝儿的阿妈吗？而且一直在找宝儿啊，村长为什么也让她跪着？难道是她把宝儿送给河神的？”

    百里辛：“不知道，现在我和你一样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李灿灿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眼灵台，“不过这个村长好像还挺爱桑宝儿的，这里这么干净，应该每天都会来打扫。”

    等会儿。

    每天都来打扫？！

    百里辛和李灿灿猛然看向案前香炉里快要燃尽的香。

    而在他们耳边，响起了鞋子踩在石道上重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