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回过头来,苦笑道:“子仲兄声称身子不适,告病回家静养去了。”
孙乾也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刺史府附近的糜家宅院,眼中颇有一些同情之色——糜竺为了资助刘备可谓是倾家荡产,其胞弟糜芳因为给刘备做事而不明不白死在了幽州,唯一的亲妹子如今也下落不明,完全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已经是十分凄惨了。只可惜不管是关羽还是张飞都不信任糜竺,以至于刘备对糜竺看似很器重,其实却从未委以重任,现在刘关张都不在,徐州城的防务却依旧没有交到糜竺手中,也难怪此人会告病归家静养。
与此同时,糜竺正躺在卧室的床榻上,望着屋顶长吁短叹,心情既恼怒又悲凉。正如孙乾心头所想,糜竺对刘备这次安排的守城人选十分不满,在他看来自己在给刘备效犬马之劳已经这么久了,这次就算是轮换也该轮到自己暂时掌握徐州城的权柄了,没想到刘备还是选择了孙乾和简雍,再次把自己排除在外!
若是换了以往,糜竺可能只是感到悲凉,却不会有太多的恼怒,然而这次机缘巧合见到了公孙续,通过言语试探确认自己的亲妹子此时就在蓟侯府,他就开始怀疑此前对刘备不遗余力的支持是否值得!如今公孙瓒父子的实力冠绝诸侯,公孙续本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若是妹妹糜贞当真跟了此人,一旦将来公孙瓒得了天下,糜贞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又何愁糜家不能兴盛繁荣?此前糜竺总想着把妹妹嫁给刘备做妾,以便借助刘备的力量广大糜家,如今把刘备和公孙续对比一下,他对自己当初的想法十分懊悔,怎么看公孙续都要比刘备强很多倍啊!
“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糜竺的夫人这时走了进来,看到糜竺愁容不展,走到床榻前关切地询问。
“夫人啊……唉……”糜竺重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可知贞儿现在何处?”
“贞儿?”糜夫人又惊又喜,她和糜贞的关系十分亲厚,于是急忙问道:“夫君知道贞儿的下落了?”
“不错!”糜竺揉了揉额头,小声道:“贞儿她……她如今在蓟侯府!”
“蓟侯府是什么……”糜夫人随口问了一句,话未说完就猛然醒悟过来,几步过去关上房门,走回来压低嗓子问道:“公孙瓒?”
糜竺不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贞儿怎么会去那里?夫君不会是弄错了吧?”糜夫人神色震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绝对不会错的……”糜竺的语气十分无奈,小声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贞儿听说要给刘玄德做小妾就离家出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博陵,却被黑山军大渠帅陶升之子当街调戏,幸亏公孙续恰好经过救下了贞儿,后来不知怎么的贞儿被带到了蓟侯府,据说蓟侯夫人对贞儿十分喜爱,专门在后宅给了她一个院子……”
糜夫人听了这话目瞪口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若真的如糜竺所说,糜贞十有八九和公孙续有什么瓜葛,说不定都私定终身了!就算她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也知道刘使君和公孙瓒是敌非友,若是被刘使君得知此事,只怕糜竺转眼间就会成为阶下囚,说不定还会为此事丢了性命,到那时糜家就会家破人亡!她越想越是惊骇,不禁流下了眼泪。
糜竺再次叹了口气,伸手替糜夫人擦掉泪水,轻声问道:“夫人,我一心一意支持刘使君,是不是错了?”
“错不错的妾身并不知道……”糜夫人泣道:“不过自从夫君决意支持刘使君之后,家产只剩下了不到两成,数十家店铺被迫转给他人!钱财身外物倒也罢了,叔叔(糜芳)莫名生死,贞儿又流落在外,刘使君可曾表示过感激和歉意?妾身今日斗胆说句实话,夫君对刘使君以诚相待,恨不得掏心窝子给他,他又是怎么对待夫君的呢?他根本就不信任夫君啊!出钱出粮就想到了夫君,用完之后就顺手扔过,何曾让夫君担任过要紧的职务?如今贞儿在蓟侯府,公孙瓒父子的实力又远远胜过刘玄德,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夫君为何一定要跟着刘玄德一条道走到黑呢?”
“夫人所言极是,只是……”糜竺犹豫道:“只是我跟随刘使君多年,平日里刘使君也以礼相待,若是忽然背弃而去,岂不是被人耻笑?”
糜夫人冷笑道:“夫君怕被人耻笑?难道夫君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族人的笑柄了吗?”
糜竺大吃一惊:“夫人此言何意?”
糜夫人坐在床边上,颓然叹道:“自从夫君大肆资助刘玄德以来,族中就有很多人心怀不满,时常在背地里嘲笑夫君……嘲笑夫君没有识人之明!后来夫君为了资助刘玄德几乎耗尽家产,族人们更是恼怒无比,时常在妾身面前诉苦,前阵子夫君准备把贞儿嫁给刘玄德做妾,几个长辈更是怒不可遏地上门问罪,言说糜家女子岂能给他人做妾?夫君当时跟随刘玄德去和袁术打仗,妾身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平息他们的怒火!”
“我为何不知这些事情?”糜竺又惊又怒。
糜夫人冷冷道:“夫君当时一意孤行,就算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又能如何?”
糜竺深深地叹了口气,许久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