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地方距离检察院不远,如果跑步抄近道的话,只需要大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了,中间经过一片老式居民小区,这里红绿灯很多,他也逐渐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又是一个红灯。
  在等红灯的时候,他蹲下来系了个鞋带,起身却在马路对面人行横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高个儿,瘦削,长胳膊长腿,穿着一件风衣……怎么看,怎么像是老路?
  正在此刻,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前面的红绿灯,藏在一顶渔夫帽下的半张娃娃脸露了出来。
  嗨,这不就是路铮么!
  秦瀚一瞬间颇为惊喜,冲着马路对面大幅度地挥了挥手,还蹦跳了两下,双手捂成一个喇叭型冲马路对面喊道:“嘿!老路!路铮!”
  对面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朝他的方向转过了头。
  秦瀚挥挥手:“这儿呢!”
  那人明显看到了他,却忽然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啊?”秦瀚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觉受到了十万点伤害:“怎么回事儿呢?不理我?”
  可惜现在还是红灯,车来车往的,一辆大货车从他的面前驶过,等面前的视线再次恢复原状的时候,早就没有了那人穿着风衣的身影。
  越想越觉得奇怪。秦瀚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按键。
  **
  此时的路铮和唐邵源刚从父母亲的墓园中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刚刚在墓园里唐邵源那么一跪,彻底把路铮这几个月来的胡思乱想都给跪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现在该说点儿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是忽然卡住。
  唐邵源一个人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想着自己刚刚的冲动一举,又是觉得忐忑,又是觉得兴奋,一时之间,竟然也憋不出一个字儿。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默默地顺着山路往前走着。
  “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
  路铮咳嗽了一声,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上跳动着“秦瀚”两个字。
  “咦?奇怪。”路铮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大早上给我打电话?”
  一边的唐邵源偷偷摸摸地瞄着他的手机屏幕,听到这儿瞬间浑身警醒,竖起了尖刺。
  什么叫做“怎么大早上打电话”?
  难道说大晚上打电话就不奇怪了?
  就说这个秦瀚有问题!哼!大男人一个了,居然有这么多话好说!黏黏糊糊,有完没完?
  想到这儿,他油然而生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也顾不得忐忑了,像一只护食的小狗一样蹭到了路铮的身边,用一种看情敌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手机。
  路铮见他神色异样,倒也没多想,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接起了电话:“喂,秦瀚?”
  秦瀚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似乎不是在室内打的电话,还微微喘着气:“老路啊,你刚才在宜兰路这边吗?我刚隔着条马路跟你打招呼来着,你脸怎么那么臭?吓了我一跳。”
  宜兰路?路铮回想了一下,似乎是省检察院附近的一条双车道。
  “没啊,我现在不在A省。”路铮解释道:“我在江省办事儿呢。”
  秦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疑惑:“难道说是我看错了?不应该啊……行吧,那你先忙着,我去上班了,回头见。”
  “拜拜。”路铮道了声别就把电话挂掉了,抬头就看到唐邵源还紧张兮兮地等在边上,不由得失笑,解释道:“秦瀚隔着条马路把别人认成我了,跟人打招呼人家没搭理他,觉得奇怪就来问问。应该是他眼花了。”
  说完这些后,路铮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
  咦——?
  我为什么要跟邵源解释这些?
  刚才我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这边路铮正糊涂着,唐邵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转过了身,嘴角无法克制地扬了起来。
  嘿嘿,师兄刚才……是在给我报备动向吗?
  好开心。
  那个秦瀚太好笑了,居然连人都能认错,太弱了。
  要是我的话,不要说隔着条马路了,隔着一整个操场我都不会把师兄认错的!
  自觉自己在这上面压了“情敌”一头,唐邵源心情瞬间好到飞起,连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开朗了好几分。
  “喂?小唐?”耿老大压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样?路忙完他妈妈的事儿没?”
  “嗯,已经入土为安了。”唐邵源回道。
  “那就好。”耿老大又恢复了原来的声量,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路休息两天调整一下的,现在没办法了,市局那边来的紧急通知,昨天早上他们在城乡结合部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黑色旅行袋,打开来之后里面是一具无头的男性躯干,手脚和生殖器都被切掉了。你们忙完了就赶紧回来吧,市局急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