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
姜乐渝：“……”
也是, 这孩子从小就经历这么多折磨，未来还是个反派，不能温柔礼貌地善待这个世界也是正常的。
姜乐渝默默咽回自己想要说教的话，差点忘了, 她的任务是要他早些黑化, 而不是让他长成五好青年。
姜乐渝又拦了一辆出租车, 回去的路上十分安静一句话也没跟喻之淮说。她这样安静, 喻之淮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余光瞟了她好几眼, 姜乐渝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看得到她细腻白皙的软嫩侧脸, 只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奶糖味儿般的甜香。
最后一道晚霞都快消散, 临近别墅区, 行人也愈发稀少。出租车里没有开空调，只有微弱的带着些许热气的自然风透过窗户吹进来, 是没有什么凉意的。
姜乐渝的头发时不时被吹起来，隐约看到她的颈项有细密的湿意, 喻之淮才知道她是热的。
她应该是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吧。
在喻之航出生前, 喻之淮也是坐过许多次喻家的私家车的，无论春夏秋冬，司机都会将车内调整到最舒适的温度。里面永远不缺饮料水果和零食，还能看动画片，玩儿游戏机。
姜乐渝跟喻可茵一样，每天都有私家车接送，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而且，他知道姜乐渝是有洁癖的。有一次班长来收作业，姜乐渝去上厕所了, 全班只有她的作业还没交，班长就在她的座位上坐下等她。结果她回来之后看见了，当时就板着脸发了一通火，那张椅子被她拖去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边，找到班主任要了一张崭新的椅子。
之后还对他说：“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给我看好了，别让别人坐我的椅子动我的东西，脏死了。”
不过是椅子被班长坐了一下，她就能那样生气那样嫌弃，何况是每天都被许多人坐过的出租车。
喻之淮久久望着姜乐渝的侧脸，眼神带着疑惑和陌生，他越来越无法把眼前这个姜乐渝同他所熟悉的姜乐渝对上号。
“到啦，你在发什么呆呀？”
姜乐渝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喻之淮回过神，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迅速收回视线垂下眸，开门下了车。
两人并肩往回走，姜乐渝左顾右盼地张望着，看到某一处的时候眼睛一亮，脚步一转，“哒哒哒”地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她的动作太突兀，喻之淮怔了怔，原地驻足了片刻，默默跟上她。
喻之淮见姜乐渝蹲在草丛边，专注地看着里面，刚在她身边站定，姜乐渝回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别出声。”
喻之淮顿了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几只野生的猫猫狗狗在吃东西。
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脏家伙，她应该绕路躲开都来不及。
“原来真的是给它们吃了呀，我还以为张妈唬我呢。”姜乐渝自言自语地说着。
喻之淮闻言垂眸看了她一眼，想起来了，刚才恍惚好像是听到她跟喻可茵说给流浪狗送吃的，原来是真的。
有一只吃饱喝足的橘猫看到了姜乐渝，睁着圆圆的大眼看了她片刻，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它走来。
姜乐渝屏住呼吸，看着那只橘猫走到她跟前，竟然慵懒地趴在了她的脚边，还用大脸蹭了蹭她的小腿。
啊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啊！
姜乐渝心里炸开了欢喜的小泡泡，恨不得马上把它抱回家撸个痛快。
试探地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橘猫，见它没有反抗，反而一脸惬意的样子，姜乐渝咧嘴笑开，一下又一下地给它顺毛。
喻之淮蹙起眉，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姜乐渝好像十分喜爱那玩意儿，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手上的动作温柔极了，像是摸着什么宝贝。
喻之淮忽而就升起些许烦躁的情绪。
喻可茵说的没错，那样脏兮兮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有什么好摸的。
他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被她当成垃圾一般嫌恶，却对这种满身脏污的玩意儿爱不释手，喻之淮唇角紧抿，愈发觉得刺眼。
“不是急着回去吗？”喻之淮哑声开口。
“呀，差点忘了！”姜乐渝急急地站起来，橘猫被她的动作惊到，也一下子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姜乐渝立刻温柔地对它说：“我得走啦，下次再来看你呀。”
橘猫歪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走近她两步，又撒娇一般用大脸蹭了蹭她的小腿。
姜乐渝被蹭得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出声，俯身将它抱在怀里：“你很喜欢我吗？那我把你带回去好不好呀？”
“你妈妈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吗？”喻之淮冷不丁地说。
姜乐渝一愣，好奇：“你怎么知道？”
“之前听到你跟喻可茵说的。”
姜乐渝：“……”
这就很难受了。
“唉，不能带你回去了。”准备放下橘猫的时候，姜乐渝瞟到喻之淮在盯着橘猫看，将猫往他面前一送，“你要抱抱么？”
喻之淮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淡声道：“不用。”
“啧，这么可爱你居然不喜欢。”恋恋不舍地将猫咪放回地上，轻轻拍拍它的头，“我先走啦。”
橘猫就着她的小手蹭了蹭，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回应，叫得姜乐渝心都化了。
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喻之淮走了，喻之淮很是不解，就那么喜欢吗？
瞥见她白色连衣裙上面的脏爪印，喻之淮眯了眯眼，应该把它摔在地上狠踹两脚才是，怎么还能对它这么温柔？
走到刚才喻之淮被他们欺负的那个地方，姜乐渝停下脚步对他说：“我们不能走在一起，万一被看见就不好了，你先走吧，我跟你岔开。还有，你的药要藏好呀，千万别被发现了。”
“嗯。”喻之淮对上她担忧的眼，心情莫名舒畅了一些，“你先走。”
姜乐渝想了想，也没跟他争，她出来这么久了，张妈估计都该急了。冲喻之淮挥挥手，撒丫子跑得飞快。
喻之淮瞅着她的背影跑远，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她可真不像“姜乐渝”，以前的姜乐渝走路都是端着的，绝不会跑得这样张牙舞爪。
姜乐渝一路狂奔回到家，张妈已经在门口张望好久了，一见到她立刻迎上来，“哎哟，你跑去哪里了我的小祖宗，怎么去送个东西送到天黑才回来！”
“我，我刚刚跟可茵他们玩儿去啦。”
张妈一怔，无奈地说：“我早都看见可茵跟她妈妈出门去了，你是跟哪个可茵玩儿去啦？”
姜乐渝：“……”
张妈瞧见她衣服上的脏污，又是一声轻呼：“哎哟，这衣服怎么还搞这么脏？这是什么，猫毛吗？！可别让太太看见了，不然她肯定要生气了！小祖宗哎，你到底跑去干什么了？！”
“我，我就跟小猫玩儿了一会儿。”姜乐渝支支吾吾地说。
“你说去送东西，可没说要去跟猫猫狗狗玩儿呀。太太最讨厌猫啊狗啊的，要知道你跑去跟它们玩儿，还沾了猫毛回来，肯定要责罚你咯。”张妈拉着姜乐渝的小手匆匆进屋，“快，先上去洗洗换身衣服。”
姜乐渝乖乖地让张妈拉着走，刚到楼梯口，杜妍清就下来了。
看到姜乐渝皱了皱眉：“怎么搞得脏兮兮的？”
姜乐渝转了转眼珠还没说话，张妈开口道：“害，刚刚在门口摔了一跤，我正要带她上去换衣服呢。”
杜妍清闻言轻轻颔首，没再说什么，从姜乐渝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一顿，“等等。”
张妈拉着姜乐渝转身：“还有什么事吗？太太。”
杜妍清走近姜乐渝一步，睨着她胸口的脏污：“你这摔跤还摔出爪印来了？到底怎么弄的？”
张妈跟姜乐渝都是一僵，张妈张了张嘴还想给姜乐渝打掩护，姜乐渝担心杜妍清迁怒她，连忙道：“刚刚在外面被一只猫猫蹭了一下，所以弄脏了。张妈只看到我摔跤，就以为我是摔跤给弄脏的。”
杜妍清眯了眯眼：“好好的怎么会被猫蹭？我不是说让你别碰外面的猫猫狗狗吗？”
姜乐渝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碰的，是它自己扑上来的。”
说完还委屈地瘪瘪嘴，觉得冤枉极了。
杜妍清相信了，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带她去洗洗，脏死了。一身臭猫味儿。”
“哎哎，好嘞。”
姜乐渝跟在张妈身后上楼，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哪有什么臭猫味儿。唉，看来杜妍清是真的不喜欢猫猫狗狗，她是真的没办法养了。
不过，反正那么近，以后经常去看也行啊。这样想着，姜乐渝心情又好了起来。
喻之淮这边回去之后，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保姆在打扫房间。看上去，好像其他人都不在。
看来姜乐渝还误打误撞赶上了，喻可茵还真被他们带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喻之淮将藏在藏外套里的药拿出来放在桌上，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眼里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学校，姜乐渝本想睡懒觉，结果小孩子的生物钟太健康了。早上七点不到就自然醒，怎么也睡不着了。
但是她也不想下楼去，主要是不想跟杜妍清有太多接触，每次瞧见杜妍清那清冷寡淡的表情就觉得慎得慌。
姜乐渝窝在被子里用Pad看电视，她最近在偷偷追一部剧，只能每天躲在被窝里看一会儿。因为要是被别人发现她小小年纪不看动画片，看什么破案言情剧，那肯定得多想了。
估计再过一会儿，张妈没看到她下楼，就会给她送早餐上来了。
姜乐渝把音量调小，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等听到敲门声，立刻把Pad藏在枕头下，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
张妈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早餐，将托盘放在书桌上，走到姜乐渝床边轻声唤道：“乐渝，先起来吃了早饭再睡好不好呀？”
“唔~”姜乐渝嘤咛一声，揉着眼睛做出一副幽幽转醒的样子，“张妈早。”
“早早早，来，乖，先把早饭吃了再睡。”
“好。”
等姜乐渝爬起来坐到书桌前吃早饭时，张妈一脸慈爱地守着她，“太太今天出门得早，你要是不想睡了，可以去楼下玩儿。”
看来张妈也知道姜乐渝不喜欢跟杜妍清待在一起。
不过姜乐渝还是更想窝在被窝里追剧。吃完早饭她打了个呵欠：“我继续睡觉了张妈。”
“睡吧睡吧。”
过了半小时左右，张妈又上来了，姜乐渝手忙脚乱地关掉Pad，翻了个身背对进门的方向。
“乐渝？可茵来找你啦，要起来吗？”
“可我还想睡觉呀。”姜乐渝懒洋洋地应。
“可茵说今天你们要去哪个小朋友家参加生日会呢，我看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你真的不去吗？你要去的话我也好给你打扮一下。”
姜乐渝想起来了，之前答应喻可茵要跟她一起参加王芷一的生日会，结果是今天吗？
唉，美好的周末看来是没有了。
姜乐渝坐起来：“我要去的。”
“好嘞，那我们先去洗香香，洗完看你想穿什么衣服，一会儿张妈再给你编一个漂亮的头发，我们乐渝一定是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姑娘！”
好吧，姜乐渝也不知道张妈为什么这么兴奋。
姜乐渝先下楼跟喻可茵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去收拾。
张妈说的没错，喻可茵确实是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头上还戴了一顶小皇冠。知道的是去参加别的小朋友的生日会，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选美呢。
不过，等张妈给姜乐渝收拾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姜乐渝也怔住了。张妈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张妈站在姜乐渝的身后扶着她的小肩膀，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我就说我们乐渝是个美人坯子，稍微收拾一下就好看得不行，果然，小姑娘还是要长点儿肉才好看。瞧，水嫩得跟白雪公主似的。”
姜乐渝：“……”
这哪里是稍微收拾一下，这头发编得比喻可茵的还要精致。
姜乐渝取下头顶上闪闪的发夹，“我不想戴这个，张妈。”
“为什么呀？”张妈不解，“多好看呀，人可茵还戴了小皇冠呢。”
姜乐渝无声地叹口气，喻可茵那是奔着跟王芷一比美去的，她收拾得这么隆重凑什么热闹啊，那喻可茵看见了指定得不高兴。她只想遵守约定默默地去打个酱油，可不想跟这些小公主们起冲突。
“就是不想戴嘛，锢着脑袋疼。”姜乐渝撒娇道。
“好吧好吧，不戴不戴，这样也好看。”
姜乐渝挎上自己的小公仔包包下了楼，走到喻可茵跟前笑着说：“我好啦，什么时候走呀？”
喻可茵抬头，看到姜乐渝小嘴惊讶地张大，又立刻闭上。
站起身摸摸姜乐渝的公主辫，上下打量她一眼，“唔，谁给你编的头发呀？”
“张妈呀。”
喻可茵看了一眼姜乐渝身后笑呵呵的张妈，撇撇嘴，“我的头发是我妈妈编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姜乐渝笑眯眯地说。
“走吧走吧。”
“生日会不是晚上开吗？我们这么早就去吗？”姜乐渝好奇地问。
“不知道，反正王芷一就说从早上开始。说是她家有很多好玩儿的，大家可以去玩儿很久。”喻可茵不屑地轻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想炫耀自己玩具多呗。”
姜乐渝：“……”
好吧，她实在是融入不了这些小朋友在玩具上面的胜负心。
到了喻可茵家的私家车前，姜乐渝才看到喻之淮居然也在。他跟司机站在一起，今天居然穿上了小西服，看上去跟小王子一样。
对上姜乐渝惊讶的眼神，喻之淮顿了顿，垂下眸错开她的视线。
“王芷一不是喜欢喻之淮嘛，我把他带上，然后不让他搭理王芷一，气死她。”喻可茵在姜乐渝耳边说。声音也不小，还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她可以确定喻之淮是听见了的。
侧眸看了一眼喻之淮，他神色没什么波动，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角色。
姜乐渝垂下眼，胡乱地应了喻可茵一声，跟着她坐上了后座，喻之淮坐的副驾驶。
路上喻可茵少不了要跟她聊天，她还担心喻可茵会说些嘲讽喻之淮的话，不过有司机在的情况下，她还比较收敛。
许久没跟喻可茵一起上学放学，差点忘了她在大人面前还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姜乐渝坐在喻之淮后面的那个位置，盯着副驾驶的椅背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喻之淮在想什么，他的药换了吗？昨天回去之后还有被为难吗？还有待会儿在王芷一的生日会上，喻可茵会使出什么幺蛾子欺负他吗？
到了目的地，喻可茵环视了一圈，心下有些咂舌。
王芷一的家在市里另一个富人别墅区，而且她家的花园比姜乐渝和喻可茵家的花园还大。而且喻可茵和姜乐渝家的装修都属于简约奢华的那一挂，王芷一的家，唔，从外面就能看出金碧辉煌，很是气派的样子。
除了姜乐渝他们，后面还陆陆续续进来许多别的小朋友，有些是单独来的，有些是跟大人一起进来的，外面的私家车停了一排，都是豪车。
这场面，姜乐渝有幸在偶像剧里见到过。
果然啊，有钱人都跟有钱人一起玩儿，喻之淮应该是里面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了吧。穿着喻家养子的身份，却是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