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过奖,我不过是拾人牙慧,不能算头功。”
姚珞轻笑着拱了拱手,眼睛却依旧注视着那个洛阳的小点,缓缓吐出一口气。
“洛阳虽好,却也有着不少动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宁啊。”
“蔡小姐?”
听到蔡琰的感叹石律帮她将写完的竹简晾干,看着她忧郁而带着些许迷茫的表情微微停顿了下,随后才将手中竹简慢慢卷起后放在后面的书架上:“蔡小姐,已经都帮您放好了。”
“嗯,多谢。”
一开始蔡琰让石律留在自己身边不过算是还给那位典军校尉府的姑娘一个人情,然而石律作为侍女却读书识字还会些武,在董卓驱赶众人离开洛阳时她们两个在兰台抢救出了不少书籍,让蔡琰感激她帮忙的同时也多了点不解。
这样一个侍女,为什么姚英存会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石律并不是什么探子,也没有怂恿自己做些什么,蔡琰实在是不明白原因。
“蔡小姐,您在想什么?”
“不……我只是困惑罢了。”
“若是您要问为何我会留下,是我自愿的。”
自愿?
“姚小姐自当初街上偶遇您之后就有所担心,董……仲颖大人性格略暴戾且急躁,伯喈公为国相爷好友,伴其身边怕会有失,却又不知如何才能两全。律当时提议,若是姚小姐实在担心,可送律至蔡小姐身边。一来律略通文墨,二来也会些拳脚功夫,可保小姐周全。”
石律表情平静但话语诚恳,蔡琰想到那天从洛阳混乱时她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棍看似乱砸,其实却一个人直接打退了三五个发疯流民的模样也信了不少,低头笑了笑却也是苦笑:“原来如此,昭姬只与姚小姐有一面之缘却得她如此照顾,实在惭愧。”
“那便是一面之缘的缘分,蔡小姐也不用惭愧。”
听着石律的声音蔡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刚想继续说下去却突然感觉到脚底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会儿,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石律猛地把自己推出了门。
“阿律?”
“蔡小姐,地动,勿入房中!”
就在蔡琰大惊失色的同时仿佛整个洛阳都发出了些许悲鸣,脚下大地震动的同时连带着整个房屋都在轻轻颤动着。飞鸟惊于天上,叽叽喳喳地爆发出仿若是临死之前的痛呼,整个洛阳百姓的尖叫声连带着狗吠鸡鸣让整个城内都充满了死气。
不过地动也仅仅持续了一会儿,房屋并没有太多倒塌,除了街上惊慌所造成的踩踏以外几乎无人伤亡。地动只有那么短短几秒,却给了更多的借口让各路人马去争夺整个天下。
“阿律,阿律你还好么!”
蔡琰这个时候也无瑕去想这些可能性,在旁边一干同样跑出来的侍女侍从阻止下刚准备往前就看到石律脸上有两块青色,同时还抱着一张琴跑了出来,头发散乱着看上去格外狼狈。看到她出来时蔡琰才彻底放松下来,却又抬起手四处纠结好久,最后一巴掌打在石律大概不会痛的手臂上:“谁让你去抱这玩意儿了!”
“可这是伯喈公给您的生辰礼,爱女之心怎能覆于瓦砾之下呢。”
“那你帮我录的那些书呢!”
“竹简上文不过是侍女所写,况且失去了那些书,律自然可再录一份;但失了父亲给的琴,蔡小姐却是一辈子会失去这份父爱了。”
看着眼前少女灿烂笑起来的模样蔡琰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低头抱着琴想要扔却又被旁边不少反应过来的侍女侍从阻拦,小心翼翼地将那焦尾琴放在旁边,蔡琰不计形象地坐在地上,终究是没忍住抱着石律哭了起来。
乱世,乱世——
这样的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杀了董卓就可以了么?不会的,所有人都已经想着自己可以废掉今上另外找人、甚至于不用另外找人,自己就可以做皇帝。而且现在是孙坚拿到了玉玺,之后呢?之后又会如何?
“蔡小姐,莫哭。”
石律看到蔡琰哭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格外慌张,旁边不少人也忙着劝说时石律看到有两个人似乎直接进了房间,垂下目光的同时伸手轻轻拍了拍在自己怀里哭着的蔡琰。
果然,董卓看似重用蔡邕,其实并不放心,甚至于可以说格外忌惮。
这么一来趁着地动混乱,也确实差不多可以劝人离开了。
与奴仆中的几人对上目光,石律开始思考要不要再冒险给姚珞送一封信时,济南也终于等到准备回家的曹操。只是在这个时候让姚珞有些挑眉的,是她看到了荀彧传过来另外一个消息。
“袁本初迁鲍信为东郡太守?那济北呢?鲍信原本是济北国国相,现在济北谁来管?”
“济南济北二国由主公统领,并二国为济南郡。”
“等等志才,我怎么记得济北王还没死……”
戏志才刚说完三个人就同时沉默,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是啊,济北王刘鸾的确没有死,可那又怎样呢?
听到荀彧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正在济南的三个人在讨论完毕后也不在犹豫,迅速带着已经训练好的济南军开拔前往济北。济北王刘鸾是必然要恭敬对待,济北相鲍信与曹操关系特别好,过命的交情不说再加上当时他隐约就有依附曹操的想法,现在把两个人分开——
“袁本初果然不是好相与的,麻烦。”
“其实也还行,济南济北关系好,民众也多有交流贸易。鲍信其人理智且知进退,东郡是咱们东家打回来的,他必然不会以此为功。但对外来说……反而是鲍允诚得益。”
毕竟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鲍信去摘了曹操平稳东郡的桃,哪怕鲍信没这个想法,拒绝袁绍不当这个太守,那绝对会被拿下冀州的袁绍盯死。
说不准还有借口再来冲他一波,而鲍信可没那实力,能够和袁绍硬碰硬。
综上所述,按照迁怒弱势的人心,这一招反而会让鲍信恨上自己还能对付的曹操,完美达到了分化两个人的效果。但离荥阳之战一年都不到,鲍信也不是没脑子的,济南军的救命之恩与这样让自己去背锅的老大,他当然不会去觉得是曹操的错。
恨这恨那,不如对着在这方面玩得贼精的袁绍翻白眼。
“所以说就算是上司,也得懂人心啊。”
姚珞啧啧感叹着走到济北,然而不知为何还没等到戏志才出示信物,姚珞就看到为首的人似乎笑得和善,甚至于还有些许释然的味道。
“足下便为姚英存了吧?今日得见果真不凡。”
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眸澄澈,举动很是大方,整个人透着一种尊贵之气:“另外这位便是戏掾史,与郭祭酒了吧。我早有听闻,果真都是少年俊杰,当真让孤开了眼界。”
孤,眼前这个人是济北王刘鸾。
在距离济北城大约二里路的时候三个人就已经全部下了马,但他们也万万没想到刘鸾居然亲自来接,愕然的同时也齐齐行顿首礼。在跪地的那刻郭嘉与戏志才都看到姚珞皱眉后又努力掩饰的模样,同时在心里长叹。
他们都知道姚珞最厌恶跪拜他人也厌恶他人跪拜自己,如今却要跪刘鸾……若不是她明白好坏,估计当场骂人的心都有。
当然刘鸾也没真的让人跪实,伸手把戏志才扶起来后又笑了笑:“本王并无所求,只求戏掾史善待百姓。”
“这是自然。”
“户籍均在此处,另有各路税收均在于此。另外——”
看刘鸾似乎示意了旁边的人,一个看起来格外严肃的将领注视着姚珞,对她似乎分外认真地行了一礼:“在下于禁,多谢英存救济北于荥阳,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倒也无需多礼,董贼倒行逆施,不过是互帮互助耳。”
听着这个名字姚珞才总算是露出了点笑容,刘鸾在旁边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仿佛是出来转了一圈后就又回了他的住所当他的吉祥物。这位济北王刘氏宗室对来到这里的济南官员们根本就没有旁的想法,甚至于还送出了不少名额,完全就是一股子让他们尽快接受整个济北的态度,殷勤得让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接管济北太过于顺利,反而让郭嘉有点觉得不太对,处理完所有交接后看着姚珞与戏志才皱眉:“我总觉得怪怪的,鲍允诚居然会留下手中将领于主公,看似埋线,却又并无此意。”
“不,与其说是站队,还不如说……”
“这个嘛,我倒是可以解释下。奉孝你看,袁家之前做了什么?”
正月里袁绍甚至准备拥戴幽州牧刘虞为皇帝,这样的举动就已经够惹眼的,现在甚至于还让鲍信去掌管东郡再撤了济北国,简直就是撅着屁股都知道他想干嘛。刘鸾哪怕是个宗室小透明但他也是宗室,不仅不想当这种被人握在手里的傀儡皇帝,他更怕哪一天又突然被想起来,然后也给他头上扣一顶白帽子。
所以赶紧让曹操的人过来交权表示他真的没那心思,反而可以自保,求得全家平安。
“就算不太对,但大概也不会离得太远。”
戏志才知道郭嘉只是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只说了两句就让他恍然。郭嘉摸着下巴盯着姚珞,语气里更是多了点好奇:“英存,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一开始也摸不透,但我稍微修饰了下,把国换成家,把今上换为家主,然后用这个问题去问夫人。”
姚珞和两个人认识这么久,当然也能说点出格的话。两个人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分好香,脸上的笑容多了点古怪:“夫人都不用想就给我分析得明明白白,甚至于还会教训我这么简单的事情一看就知,怎么还拿来问。”
夫人……
两个人看着她的模样互相对视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最后还是郭嘉噗嗤一笑,对着戏志才挑眉:“志才你不如英存这样能够见到夫人,但你可以去问盈丰啊。”
“奉孝,慎言。”
看到戏志才皱紧的眉头郭嘉也识趣地转移话题,伸手拍着空气里升腾而起的白烟轻咳:“济北王是个聪明人,这么一来济南济北的确可以安宁。只不过我有点不懂,英存你还在想什么?”
“我在想……”
“嗯?”
看姚珞似乎还真有点想法,两个人迅速看过去,就看到姚珞摸着下巴表情严肃:“济南现在已经大了不少,再加上最近洛阳有地动对吧。”
“所以?”
“所以你们说如果这个时候我从洛阳偷个人出来,能有多难?”
作者有话要说: 《打金钗》为自创,和什么《醉打金枝》没关系,历史上也没有这个故事。阿珞改了润色的,希望还能看得过眼。
济北王刘鸾,济南国作为国也是有王的,但是曹老板去的时候济南王一脉已经没了,但国还留着。刘鸾之后传给他儿子刘政。刘政没儿子,所以等到206年,济北王也就无了。
顿首是诸侯国大臣对他国君主的礼节,虽然已经算礼崩乐坏了,但承认对方是宗室这点对于济南和曹操来说是必要的。
洛阳这年有发生过地震,董卓还问了蔡邕他应该怎么办。蔡家父女俩也是战战兢兢,惨【。以及那把琴就是著名的焦尾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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