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过了一会儿出来了，走到她面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她，笑着道：“好了，给你。”另一只手却背在了身后。
颜乔看了他一眼，在接过苹果时，顺手拉了他一下，让他坐在了她旁边。
那个苹果坑坑洼洼的，削得很丑，倒是很干净，没有一点皮颜乔不爱吃皮。
她端详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路嘉一眼，冷笑道：“怎么你长得那么好看，削的苹果却那么丑你不会，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吧？”
“我怎么会故意恶心你？是因为没有专门削皮的，用菜刀削的话就会这样。”
颜乔就嗤笑道：“你自己削的不好为什么要找借口？我从前都是用菜刀削的，也没见削的这么丑的。”
路嘉就有些挫败似得，低下了头：“我不熟练，所以……”
颜乔就抬起他的脸道：“所以啊，你除了这副皮囊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她拿过他的一只手，低头慢慢把玩着，十根手指白皙修长，指尖还带了点淡淡粉色，很漂亮，她忽然道：“把另一只手给我。”
路嘉愣了一下：“啊？”
颜乔冷声道：“聋了吗？我说，把你的另一只手给我。”
路嘉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乖乖地把另一只手递了过去。
颜乔挑了下眉，路嘉的左手，伤口比她想象得还要多，还要深。
三个，都不浅，也没包扎，还在往外渗着血。
她嗤笑了一声道：“你看吧，我一点都没说错，你怎么这么蠢，削个苹果而已，也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这种人，活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说着用力挤压了一下那道最深的伤口，鲜血立刻汨汨流了出来，她听到对面的路嘉“嘶”了一口气，她微笑着抬头，看着他道：“对不起啊，我之前忘了提醒你，这把刀刚开锋，锋利得很，而且设计有点问题，削皮什么的话特别容易割伤自己。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似乎是有些内疚似得：“不好意思啊，害你受伤了，你不会怪我吧？”
路嘉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鲜血，他却努力撑起一个笑道：“没关系的，只是小伤。”
“是吗？”颜乔的语气是很温柔的，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她将路嘉的伤口狠狠按压了一下，更多的血从伤口往外渗了出来：“这样也没关系吗？”
路嘉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颜乔就按住不让他动：“你不是说只要和我在一起，以后什么都听我的吗？这就不乖了？”
路嘉于是克制住了，颜乔继续□□他的伤口，脸上却是带着微笑的：“这才乖嘛。”
沙发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个医药箱，颜乔弯腰拿了上来，从里面取出一瓶酒精和碘伏，笑看着他道：“宝贝，伤口感染了可不好，我帮你消一下毒吧。”
路嘉喉结上下滚动，知道颜乔又想到新的折磨他的方法了，但也没有反抗：“好。”
颜乔就笑了一下，低头看着碘伏和酒精，装模作样地纠结了一会儿：“啊，你说是用碘伏好呢，还是用75%的酒精好？”
颜乔微笑地看着他，分明是在等他开口。
路嘉抿了抿唇：“不如，用碘伏吧？”
“碘伏？”颜乔皱眉道：“我看没有酒精消毒效果好，我们还是用医用酒精吧，你说好吗？”
路嘉苦笑了一下，他早知道颜乔是在耍他，无论他回答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决定权在她手上：“随你。”
医用酒精给伤口消毒绝对是一场酷刑，路嘉是很怕疼的，但却死咬住嘴唇没有出声，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渗出来，嘴唇都被他咬成了白色。
等消完毒后，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泄力般地靠在了沙发上。
颜乔看了他一眼，重新拿起之前的那个苹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道：“不行，虽然这是宝贝辛辛苦苦削的苹果，可它实在是太丑了，看了就倒胃口，削得这么丑的苹果，似乎也不配给人吃吧。”她说着将那个苹果递到了大树嘴边：“喏，那就给狗吃吧。”
大树是喜欢吃苹果的，颜乔一放到它嘴边，它就迫不及待地去啃了。
路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抿了抿唇，没说话。
本来这件事颜乔早抛到脑后了，但路嘉却在两天后发了烧。那天晚上她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手搭到路嘉脸上，忽然觉得手下的温度高得不正常。
她一贯是与路嘉睡一张床的，方便晚上变着法儿地折磨他，不让他睡安稳觉。
这要放在从前，她这么随手一搭，随便一踢的，把人吵醒后也就翻转过身重新睡过去了，可这次她却猛地清醒了。
在黑暗中摸索到开关，颜乔打开了灯，却发现灯光下路嘉的一张脸红得不正常，一试温度，更是高的吓人。
她余光瞟到他左手上的伤口，红肿得不像话，两天过去了，完全没有一点转好的迹象，反而更加恶化了。
她觉得心慌得厉害，试着去推路嘉的身子：“宝贝？路嘉？醒醒……”毫无反应后她开始喃喃道：“你别吓我，你别吓我……”一边摸索着找到手机，抖着手拨打了120。
医院里颜乔还有些恍惚，刚刚看过路嘉的路子濯却一脸怒容地朝她走了过来，掐住他的脖子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伤口消毒应该用碘伏而不是酒精，医生说了，就是因为你在他伤口上用了大量酒精，所以导致他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现在感染发炎了，烧得很厉害他要是有什么后遗症，颜乔，你下半辈子就完了，我这不是在吓你。”
颜乔失神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你不知道？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跟我说不知道？”路子濯咬牙道：“你们姓颜的，惯是会算计人。”
所幸最后路嘉顺利出院了，路子濯后来也没为难她，经过这件事后，颜乔收敛了很多，至少，不会再做那种故意让他受伤的事了。
路嘉对她还是像从前那样，乖乖听话，也还是会对经常看着她笑，仿佛毫无芥蒂。他就像一个完美宠物，漂亮又温顺，而且这个宠物不需要她养，相反，她可以随便花他的钱。
说到钱，颜乔忽然想起了什么，两人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颜乔伸腿踢了路嘉一脚，路嘉就抬起头看向她道：“怎么了？”
“我想起之前你扔了我一部手机，虽然你后来赔给我了好多，但我总觉得不怎么有诚意。”
她说着蹭到了路嘉旁边，搂着他的脖子道：“所以宝贝，你再给我买一部吧，用你自己的钱。”
路嘉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当然可以啊。”
他笑得可真好看啊，颜乔发自内心地想。
他已经完全恢复好了，颜乔看着眼前这张瓷白的脸，想到那晚他脸上不对劲的潮红，现在仍心有余悸。
路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路子濯肯定会让她陪葬的，路子濯和路嘉，疯得一脉传承，路子濯大概从小就把路嘉当亲儿子养，为了他估计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疯子可怕，有钱有势的疯子更可怕，颜乔可不想也不敢引他报复。
好在路嘉最后没什么事，她松了口气，深深地看了路嘉一眼，有些埋怨地道：“你怎么这么容易生病？你知不知道那样会害我担心。”
路嘉怔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似得：“你会担心我吗？”
少年人脸上藏不住事，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唇角忍不住上翘，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里面仿佛有光。
颜乔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路嘉很鲜活，他鲜活起来的时候，美貌便愈发夺人了，眉眼间流光溢彩。
她忽然狠狠地抱住了路嘉，她觉得她现在对路嘉的感情已经扭曲了，原本分手之后她觉得她已经放下了，爱恨俱消，多好。可他偏偏还要来招惹她，不择手段地将她拘在他身边，她恨他吗？当然。
但他演的真好啊，做小伏低，满心欢喜，用最好看的脸说出最好听的话，她也不禁有些痴妄了。但她栽过一次跟头，知道这全部都是假象，她痛恨自己的不长记性，于是对路嘉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病态，大概疯病是可以传染的，要是路嘉再不放了她，她恐怕真的会变成疯子！
其实现在也已经疯了大半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日渐扭曲的感情，于是只能加倍发泄在路嘉身上，变着法儿地折磨他，以此来证实自己对他的恨意远大于其他。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目的，她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路嘉失去耐心，彻底不演不装了，进而厌烦她，放了她，可没用，或许是她做得还不够，只不过她不明白，她都已经折磨他这么久了，他到底还在忍耐什么。
从前她对他好得毫无底线，宠着他，哄着他，怎么他现在居然能忍受她这样对他吗？
他果然不是一般人，不是够狠就是够疯。
她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有些痴迷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之后慢慢地放开他道：“听清楚我的话了吗？就这么痛快地答应，我说，是用你自己的钱，你自己赚的钱，不是你小舅舅和外祖父给你的。”
路嘉愣了一下：“我有自己赚钱啊，之前投了一个项目，赚了好多。”
“那也是你家人给的本金！”颜乔有些气急地道：“我要你完完全全自己赚！”
路嘉连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别生气。”
颜乔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乖嘛。”他的一张脸近在咫尺，她盯了他一会儿，咽了口口水，还是忍不住吻了上去。
触碰到他嘴唇的那一刻，她心中那股被狠狠压抑的渴望才稍稍得到平复，路嘉身子一僵，短暂的怔愣过后，一股巨大的喜悦席卷全身这是颜乔答应待在他身边后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立刻伸手扣上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颜乔气息越来越乱，正想索取更多时，却忽然猛地睁开了眼。
仿佛是才清醒过来，颜乔立刻推开了路嘉，朝他身上踢了一脚。
这一下猝不及防，路嘉被踢下了沙发，颜乔这一脚力道不小，他皱眉捂住腹部，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眼神一片冰冷，嘴唇一开一合，冷冷地吐出一个“滚”字。
最近放了暑假，颜乔是日日待在家里不出门，不是饲弄饲弄花草，就是撸撸狗。路嘉本来有些室外运动的爱好，不过为了陪颜乔，也都不出门了他虽然有的是办法把控她，但总隐隐觉得她在他身边是不长久的，多相处一刻就少一刻了。
不过这天他却早早出去了，颜乔醒来后下意识地往身旁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整个人一下子惊醒了。下床后去各个房间找也没看到他，打他手机却是关机的，她一下子慌了起来，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他终于受不了我，要离开我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无措地坐在了就近的椅子上，脑子一片空白，但是慢慢冷静下来后，理智回归，她又想，这不是好事吗？这就是她一直期盼的，她应该高兴才对。
她于是彻底松了口气，那些复杂的情绪也彻底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甚至开始畅想她离开路嘉后的生活这次是真的可以重新来过了吧。
下午她开始收拾行李，等收拾完之后，正要出门，门却忽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路嘉正从门外进来，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线帽，身上穿了一件黑T，黑色的破洞牛仔裤包裹着他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破洞里露出一点皮肤，白得晃眼。
他进门后摘了线帽，往后薅了一把头发，他的发量很多，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会炸毛。
颜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手腕上戴着一块绿水鬼，身上背了一个白色挎包，像极了下课回来的样子，她这才意识到，他之前可能只是简单出了一趟门这种学生打扮，不是上课就是去给人上课了，现在是暑假，那么就是后者。
原来他并没有放过自己……她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复杂，一时居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路嘉放下挎包后才注意到颜乔，脸上刚露了个笑，却又忽然注意到她身后的行李箱，他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来：“你要走？”
“你不松口放我走，我走得了吗？闻明煦，颜书良，你可以拿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忽然有些惋惜路嘉没有继续笑下去，走上前去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他道：“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路嘉似乎是松了口气，也没再追究什么，只是笑着问道：“你猜我今天去干什么了？”
颜乔抚摸着他的脸，漫不经心地道：“去干什么了？”
路嘉就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道：“喏，打开看看。”
颜乔见那盒子十分眼熟，再看上面的标志，不就是之前自己买的那部手机牌子的包装盒吗？打开一看也果然是那个牌子的手机，只不过是最新款。
她这才想起她昨天跟路嘉提起过，让他给她买部手机。
路嘉还在一旁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的样子，就像等待被表扬的小朋友路嘉从前，也是很喜欢颜乔夸他的。
她却忽然冷笑了一声，啪的一声将盒子扔到了桌子上，看着路嘉道：“我不是说让你自己赚钱给我买吗？”
路嘉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是我自己赚钱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颜乔打断了：“你自己赚的？这是最新款，得大几千吧？怎么，你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什么工作一天能赚好几千，还是日结？”她嗤笑了一声，语气极尽刻薄：“该不会，是出去卖了吧？”
路嘉脸色一白，好半天才道：“是我做家教，他们对我很满意，家长直接预支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让我这个月每个周末晚上过去补习两个小时，所以……”
“很满意？哪里满意？还是晚上，让你补习的家长是妈妈吧？是不是离异了？补习的对象是不是女生？她多大了？”
“你是不是疯了？”路嘉不可置信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能多想吗？本来就是，只是每个周末晚上去补习两个小时而已，毛一万的课时费，我和你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我还不知道家教的行情吗？没有你这么高的。”
“是啊，我就是疯了，”颜乔一瞬不瞬地看着路嘉，咬牙道：“那也是被你逼疯的，你不是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吗，我不变成疯子，怎么留在你身边？你说是吧，小疯子？”
“想要我留在你身边？那就互相折磨到你感到厌倦为止吧。”
路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逼我放你走？”
颜乔不说话，麻木地看着他。
路嘉狠狠地攥紧了手上的挎包，眼里闪过太多复杂情绪，几次想要开口，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还是：“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去了，待会儿把钱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