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像是诧异一般挑了下眉。
秋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表情, 并且很自然地解读为——
沈烬他心虚了。
秋随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沈烬拧眉歪了下头，也没急着开口, 像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烬, 打算听听沈烬能编出一个怎样合情合理的借口。
耐心等了一会儿。
沈烬姿态懒懒散散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他抬了抬下巴，慢悠悠开口：“是这样的。”
秋随眨了下眼，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沈烬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垂着眼皮, 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意味深长道：“这个世界上呢，还有一种语言。”
秋随眼皮一跳。
沈烬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叫英语。”
“......”
秋随表情一僵, 下意识抿了下唇。
她内心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是她大意了......
沈烬拖腔带调地继续道：“虽然俄罗斯人都不爱说英语。”
秋随：“......”
这话倒是真的, 俄罗斯人的确不爱说英语。
沈烬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安季普先生毕竟是个政治家。”
秋随：“......”
无法反驳, 地位超然的政治家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的确合情合理。
沈烬：“巧的是, 我英语也还算不错。”
秋随：“......”
这也是真的, 沈烬垄断了高中三年的英语竞赛冠军。
她眨了下眼, 决定让这件事情结束在这一刻。
但很显然，在这个想法上, 沈烬并没有和她达成共识。
沈烬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似笑非笑道：“我刚刚也在想, 你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呢？”
秋随：“......”
她总不能告诉沈烬，怀疑沈烬其实会俄语？
秋随觉得自己此刻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沈烬倒是轻松多了。
他微侧着头, 神色漫不经意地打量着她。
秋随默了须臾，在这样窘迫的局面下，她的思绪甚至还分了下神，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解读了一下沈烬此刻的心里想法——
打算听听自己能编出一个怎样合情合理的借口。
秋随突然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不久前，她轻轻松松看着沈烬编借口。
现在，沈烬懒懒洋洋看着她编借口。
冷场片刻后，秋随决定避重就轻回答这个问题。
她佯装平静地开口：“我问这个问题，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今天失业的原因是什么。”
沈烬拖着腔调“啊”了声，扯了下唇角：“那你倒是可以不用担心。”
秋随：？
沈烬：“你也知道，安季普先生熟悉掌握的中文词语只有你好，谢谢和再见。”
秋随眉心一跳：“所以？”
沈烬语气闲闲地：“所以，他最近迫切需要一个中文老师。”
秋随愣了下。
她已经知道沈烬和安季普先生私交甚好，只是不知道这话，是沈烬随口一说敷衍她的，还是暗含了其他的意思。
迟疑了片刻，秋随才顺着沈烬的话道：“那我觉得，我还挺适合当安季普先生这次的临时译员的。”
沈烬长睫低垂：“怎么说？”
秋随理直气壮：“我俄语水平挺好的，不过，我中文水平应该会更好。”
沈烬拖着尾音：“所以？”
秋随认真回答：“所以，我不仅能做安季普先生的中文翻译，也能顺便做安季普先生的中文老师。”
沈烬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两句话，用英语说一遍。”
静默片刻后。
秋随有些搞不清沈烬此刻的脑回路。
她茫然地‘啊’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俄语翻译，为什么突然被客户要求翻译英语了。
沈烬挑眉，语气挺欠：“这不是给你找点事做，避免你产生失业的错觉吗？”
秋随：“......”
行吧，客户就是上帝。
她面不改色地用英语翻译了一遍刚才的句子。
沈烬神色很淡，秋随也解读不出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顿了片刻后，她看见沈烬抬了抬下巴。
“刚才那两句话，”沈烬直直地盯着她看，“再用俄语翻译一下。”
秋随：？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她现在的确有一种，沈烬在恶意报复的感觉。
秋随抿了下唇，看在此刻的场合和沈烬终究是客户的份上，好脾气询问：“我说俄语，你听得懂吗？”
沈烬插兜站着：“让你做一下本职工作，防止你今天拿到工资的时候心虚，晚上睡不着觉。”
秋随：“......”
她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此刻怼回客户的冲动，很耐心地又用俄语翻译了一遍。
沈烬挑了下眉。
秋随下意识眉心一跳。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事还没完。
沈烬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扯淡的要求出来。
果不其然。
下一秒。
秋随听见沈烬利落而干脆地开口：“刚才那两句俄语，0.5倍速，再说一遍。”
秋随：“......”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沈烬所说的，给她找点事做，是真的了。
此刻她莫名有种自己是视频APP的错觉，不仅可以自动调节倍速，还能设置三国语言。
集结多种功能于一身，比当今市场上的APP要智能化多了——
毕竟，现在的视频软件也只能支持改变倍速，还没有做到多语言一键切换的程度。
秋随盯着沈烬看了好一会儿，她就没见过要求这么事儿多的客户。
如果不是内心做乙方的多年准则，让她克制住了爆发的冲动，秋随觉得此刻自己一定会直接怼回去。
但是好就好在，她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沈烬的要求虽然又奇怪又麻烦，但是作为翻译，每一个要求，她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秋随咬了咬牙，几乎是硬着头皮，才用0.5倍速的语速，缓慢地用俄语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落下，她还没来得及询问沈烬是否还有其他要求，就听见了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真的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点苍老，但是并不妨碍精气神听上去还不错。
是句中文，听着有些蹩脚，秋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确认了对方说的三个字是——真的吗？
她下意识转身，顺着声源看过去。
通道的尽头，离她并不遥远的身后，站着一个面熟的老人——
安季普。
她呼吸微微一滞，看见对面的老人朝她走了几步，用俄语开口询问，语气温和：“我这次之所以想着选一个中国译员，也的确有顺便练习一下中文的想法。”
秋随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当然，有空的时候，我自然愿意和您沟通一下中文口语。”
安季普大约是对这个答案挺满意，紧接着，又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年龄大了，反应也慢，我之前的专用译员也知道我这个毛病，翻译的时候，会特意放慢语速，否则我这个脑子可能转不过来，现在一想，也实在是为难她了。”
秋随一愣，她抿了下唇，隐隐约约猜到了沈烬之前提出的这么多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眨了下眼，弯了下唇角：“不为难，作为翻译，让客户理解清楚对方所说的话是第一原则，您刚才也看到了，改变语速对我来说并不算难。”
安季普听闻不由得笑起来：“我看你俄语和英语都很好，报名了我的临时译员吗？”
秋随语气笃定：“当然。”
安季普点了下头，这一次的语气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赞赏：“我非常期待，你可以成为我的临时译员。”
秋随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