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风雨欲来(1 / 2)

疯病 戈壁王叔叔 0 字 2022-01-05

从苏知云袖口里滑出一把雪亮的刀,他紧紧握着刀柄,一寸一寸地往下压。

眼见着锋利的刀尖就要逼到顾泽欢的肩胛,对方的眼睛却眨也不眨一下,望着苏知云的眼睛像是雾沉沉的月亮,很认真地问:“你想拿这把刀杀了我?”

他讲这话的时候目光依旧是从下而上注视,甚至显得有些像稚童似的懵懂无辜,连着他的语气也是如此,理所当然的。

仿佛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苏知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知云只沉沉地看着他,一秒也不愿意错过,他注视着这张自己许久未曾见过的脸,然后低声应了:“是。”

顾泽欢还是那副有些困惑的、不解的模样,看起来如此无辜迷惘:“为什么?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苏知云一僵,握着刀柄的手指用力得发痛,青筋绽起。

两人僵持着,无人开口。

夕阳的橘光奇异地落在顾泽欢的眼睛里,骤然燃起了一盏灯似的,映得虹膜都是亮的,一点璀璨光芒摄人心魄。

那颜色实在很亮。

像是今天在操场上头顶灼热不息的日光。

苏知云仿佛被那光亮烫到了,垂下了眼睛,低声回答。

“是啊,我喜欢你,但这并不矛盾。”

长时间的失眠让少年看上去更加倾颓,黑发柔软,只从黑色衣领里露出一线伶仃的锁骨,细长的,是没有血色的冷白,窝下一片淡淡阴影。

几近有些不堪一折的脆弱。

顾泽欢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毫无预兆地逼近了,往刀尖上直直迎上去。

他攥住苏知云手腕的力道还是不变,大得仿佛能掐断他的腕骨。

苏知云手里的刀顺势“哐当”一声从手掌落在了地上,清脆一响,仿佛主人根本无心握紧。

两个人都没有去捡地上的刀。

窗外瑰丽磅礴夕阳渐渐湮没落入地平线之中,无人开灯的教室也天光昏暗,连着顾泽欢眼睛那橘亮的光也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顾泽欢说:“你杀不了我。”

他本身没有笑,但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只露出些天生翘起的唇角,便如同有了些笑。

这个人真是奇怪,连这样像笑的神奇也不显得暖。

而是冷淡的,倨傲的。

苏知云的手腕还叫对方紧紧攥着,眼睫却垂落下来,避开了少年的目光。

当然,他没法杀死顾泽欢。

在顾泽欢向刀尖迎来的时候,苏知云有的是时间将刀尖往下压,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松开手里的匕首。

这是无可辩解、赤裸裸的事实,甚至顾泽欢早已洞悉、早已猜到。

苏知云抿紧了唇,没法说话,更没法反驳。

“没错,即便刀真的已经落下去,我也没法动手。”

顾泽欢眼睫眨了眨,他很细致地、安静地观察着苏知云的神情:“因为你喜欢我?”

苏知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

于是顾泽欢便不开口了,他忽然像是失去了性质,握着苏知云手腕的力道也弱了些。

苏知云挣了两下,自然从他手里挣开了。

他也没有捡起刀,起身往外走,背影朦胧的,看起来纤薄,雪白的耳垂上还流转着一点微光,是顾泽欢名字的缩写。

苏知云没有回头看,他的手指刚刚落在门把手上,就有冰凉的东西从后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的咽喉上,很冷。

他听到了顾泽欢的脚步声,但并没有提防。

顾泽欢的声音在夜色里有些奇异的温热,犹如他苍白肌肤下脉脉流动的血液,鼓噪着潮湿的热气:“你先前说过你是个好学生,不知道你学东西快不快。”

那刀锋与他声音不同,反逼得苏知云肌肤发冷,他握着门把手,却没有往下拧开,心跳声也逐渐加快:“你想要教我什么?”

顾泽欢的声音贴得苏知云很近,空无一人的教室光线昏沉,于是他的眼睛就在夜色里就朦胧成一片。

飘过来的吐息好像都有甜蜜的樱桃香气。

“教你做你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刀锋顺着衣领往里划,一颗一颗地挑开纽扣,苏知云的衣服被割烂了,他的肌肤被划伤,绽开细长的、鲜红的口子。

顾泽欢的分寸感非常好,这些伤痕否不算太深的伤痕。

苏知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兴奋,他想要尽量遮掩,顾泽欢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窘态,刀锋往上一路儿划到他心口的位置,停了下来:“要往这里来,扎破心脏,人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会死亡,要是再准一点,可以在瞬间死亡。”

苏知云的胸口让刀尖抵着,在万籁俱寂之中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如果你想要扼死别人,一定要记住紧紧地掐住他,不要松手,不要犹豫,就像你当时杀死唐泓那样,这样的话,被你掐住的人会在五到十分钟之内死亡。”

顾泽欢注视着苏知云的肩胛上的伤口,他的刀尖往前逼近了些,于是听到了对方骤然急促的喘息声。

少年的肌肤很白,那伤口就显得愈发地红。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那嫣红的月牙,如同跟情人低语般呢喃。

“你的喜欢是什么也不做,所以你也什么得不到。”

苏知云的身子压得低,叫顾泽欢从后束缚着抵在课桌前,他看见讲台上有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他因为窒息而逐渐涨红的脸颊。

他想要往后退,避开镜子里自己的脸,但是顾泽欢并不允许他这么做,对方松开了掐住他脖颈的手指,问:“你说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像极了你之前说我的那些话?”

“婊子。”

苏知云听到这句话,眼睫骤然颤了颤。

顾泽欢将手指伸到他的面前:“舔一舔。”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顾泽欢的指尖就渐渐地热了,于是他笑起来,用一种既无辜,又了然的口吻说——“真乖。”

……

顾泽欢第二天还是若无其事地跟着崔晴晴一起上学,一起读书。

上完早自习之后数学课代表来收作业,见顾泽欢还坐在座位上,就顺口问了他一句:“感冒好了吗?”

顾泽欢点了点头,从桌上抬起头来:“好了。”

他的眼皮还是有一点点微红,鼻音却几乎没有了。

数学课代表瞥了眼顾泽欢桌上堆成一座小山丘的零食与感冒药,露出些艳羡的神情,啧啧感慨。

“要是我有你一半受欢迎就好了,这辈子加起来收到的零食都不知道有没有你一天收到的多,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不过他只是这么感慨了一番,为了给抄作业的同学留出点时间,耸了耸肩又很快叫旁边的人吸引走了注意力,和其他同学聊起天来。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讲起了隔壁班的苏知云。

“苏知云今天好像没有来上课。”

“真的假的?他不是这个学期以来一直没有旷课吗?”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他们班主任在给苏知云的家里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打了十几通,最后好像还是苏知云本人接了电话。”

几个人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纷纷变得有些微妙。

“他家里一直没怎么管他吧。”

“也是,要不然怎么会同意让还在上高中的学生又留长头发又纹身还打耳洞的。”

有人在一旁云里雾里听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苏知云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头发留得很长,然后特别白的男生吗?”

数学课代表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听说这几天好像是生病了,要请几天假。”

其他几个同学露出意外的神色。

似乎没法把生病两个字和苏知云联系到一块去。

“我之前撞见过他几次,都是挺冷淡的,很白,气色好像也不太好。怪不得总感觉他瞧着很虚弱的样子。”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他打架很厉害,之前从来没有输过,这样的人也会生病吗?总感觉好不可思议啊。”

“这又什么,是人就会生病啊,也会觉得疼痛,也会有喜怒哀乐,就像是悲欢离合一样,不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数学课代表这时候倒是显出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了。

“说不定苏知云也只是跟我们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人砸吧砸吧嘴,又若无其事地散了,聊起其他的话题来了。

苏知云这个人,只在旁人嘴里过了一遍。

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大家都意兴阑珊。

崔晴晴下课来找顾泽欢,质问他是不是跟苏知云说了什么。

顾泽欢的笔尖漫不经心地落在桌面上,啪嗒,啪嗒,啪嗒,滑出许多个小黑点来,又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才听见崔晴晴声音似的,缓缓抬起了眼睛。

那眼睛幽亮的,隐隐约约映出崔晴晴的脸。

崔晴晴叫那目光盯住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浑身发僵。

他低头从塑料盒里捡起一颗樱桃吃了,嫣红透亮的,染到一点嘴唇上。

“没有,我没跟他说什么。”

顾泽欢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崔晴晴倏然舒出一口长气,也不知道是因为顾泽欢的否定,还是因为对方终于移开了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你可不要跟他说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嗯。”

顾泽欢又拾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咬碎了,抬起一点眼睫。

“我不会说什么的。”

那语气无端让崔晴晴觉得心里发紧,她联想到多日以来苏知云的状态,就连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这样真的能帮助到苏知云吗?

但她很快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她这样想。

然而,第二天顾泽欢也没有来上课。

……

略微显得有些老旧阴暗的房间,干净斑驳的木地板,飘扬起来的白色纱幔,紧闭的窗帘里只泄进一点天光,地板上躺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伏在另一个人的膝盖上,像个小孩手心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眉头舒展着,睡了过去。

他手里还抱着一只狗狗,已经快要半条胳膊那么长了,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半大不小的,只睁着乌溜溜的两个眼睛望着少年。

小金毛低头不安分地四处乱嗅,嗅到熟悉的味道之后背后的尾巴摇得更欢,它挣扎着从苏知云怀里跳出来,探出头去舔顾泽欢的手掌,舔得湿漉漉的,还不断发出呜呜咽咽的叫声撒娇,试图唤醒对方跟自己一起玩游戏。

顾泽欢叫小狗舔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空荡荡的房间,额头上还作痛,稍一动作就要牵扯得发痛,他刚抬起手,就听见手腕的地方一阵哗啦作响。

一条银白的锁链从袖口里伸出去牵到远处床脚的地方。

苏知云拉着他的衣角,闭眼蜷缩着睡了,黑发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只露出下颚。

很安静,就像是先前在出租屋睡着的样子。

他仿佛也听到了声响,乌黑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顾泽欢额头上还绑着纱布,只被人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纱布上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暗沉的红,像是积蓄已久,凝固了,并不新鲜。

他注视着苏知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颜色浓郁,应该很疼。

苏知云直起身子来,伸出手触碰顾泽欢的下巴,摸到底下的肌肤还是温热的,发烫,一点也不像梦里的东西,都是冷的。

没有温度。

顾泽欢也没有躲,他低头问:“这是在哪?”

“我们的家。”苏知云微微往后坐了,他抱起脚边小金毛,眼睛却还是望着顾泽欢,眼睛像个小孩一样清澈:“你不喜欢吗?”

顾泽欢没有说话。

苏知云慢慢抚摸着小金毛,并不对这个沉默感到意外,他只是自言自语:“没关系,你以后会喜欢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昨天晚上顾泽欢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了,从一旁小巷里毫无征兆地窜出来个人影,手中的棒球棍狠狠向他挥来。

那动作太干净利落、太毫不犹豫,瞬息之间发生,以至于没人能及时反应。

顾泽欢叫他击中了,额头一阵剧痛,淌下的血染的眼前也是红雾茫茫的一片,能闻到腥气,发黑发昏,看见那人渐渐走近了,穿着白色球鞋,一尘不染,从怀里掏出手帕还有刺鼻的化学物气味。

苏知云亲吻了顾泽欢的手指,仿佛小孩讨赏那样显得有些雀跃的、有些兴奋地讲:“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顾泽欢听了这话,还是没太大表情,只是闭了眼睛,好像是有点倦意。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苏知云和顾泽欢呆在一起大部分也不干什么,只是睡觉,他仿佛很困,总是要睡觉,昏昏沉沉的,白天睡,夜晚也睡,睡的时间却很短,睡眠质量也不好。

他喜欢紧紧挨着顾泽欢,就像乐乐要紧紧挨着他那样,隔不了一小时就要醒来仰起头看看顾泽欢还在不在。

因为他睡觉的时候总要做噩梦,有太多乱七八糟,千奇百怪的东西,偶尔要在半梦半醒之间努力寻找青柠檬洗衣粉的味道,摸索到顾泽欢的衣服,攥紧了才能看见眼前黑沉沉的雾霭一寸一寸地蔓延了,遮蔽了血腥绮丽的幻境。

睡不好的时候苏知云就要吃顾泽欢的糖,只是那个时候连糖也是不甜的,是一种很古怪的味道,像烂掉的梅子在太阳底下发酵了。

但顾泽欢就能把糖果吃得很有滋味。

他不缓不慢地将糖纸剥开,然后将糖送进嘴里,再细细慢慢地嚼碎了,咔嚓咔嚓地响,空气都弥散开那种甜蜜的滋味。

苏知云总是觉得他吃的糖要比自己的糖更好一些,他想要说,想要从顾泽欢那分到一点糖,但又总怕顾泽欢不给,更怕顾泽欢讨厌。

于是苏知云只是在顾泽欢睡着的时候靠过去悄悄地亲一亲他的嘴唇,好像这样就能分到点甜味似的。

他的嘴唇发干发涩,裂开口子,只能尝到鲜血的腥气,而顾泽欢的嘴唇却柔软润泽,像花,像树,像叶,像一切你能想象到自然又漂亮的植物,会产出莹润的蜜糖,舔起来是很甜很甜的。

苏知云舔一舔顾泽欢。

就觉得自己的舌尖好像也没有那么苦了。

桌上放着白色的药瓶,阳光落在上面,反射的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

顾泽欢目光那东西上稍一停留,又迅速移开了。

苏知云敏锐地察觉了,他开始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也不管顾泽欢听不听,想不想听:“我怕吃了药睡死过去你就不见了。”

顾泽欢没说话,苏知云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一些没营养的话,东一茬,西一茬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像是很怕安静下来。

从被关在这里不能接触外界开始,顾泽欢的话就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也可以不说话,哪怕是苏知云费劲心力想要讨好他,他也始终不开口。

后来苏知云不知道去哪买了很多酒回来,他喝醉了,便大着胆子去吻顾泽欢。

酒味好重,顾泽欢把头偏过头。

苏知云被拒绝后像是生气了,就低头去咬,小狗一样地乱咬,他力气又不小,咬起来又认真,啃得四处血淋淋的,发完疯之后又要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去看顾泽欢,可怜又困惑地问:“为什么不让我亲你。”

顾泽欢不说话,一言不发。

之前那样胆子大的苏知云好像又烟消云散了,他像个纸糊的老虎,不需要顾泽欢捅也能自己破,泻出许多怯懦不安的神情。

明明顾泽欢一句话也没说,他就怕了,低头讨好地去舔顾泽欢嘴唇上自己刚刚咬破的伤口,尝到些腥气,眼睛又渐渐红了。

“我想跟你做。”

好久没有人做声,苏知云却笑了,他将顾泽欢的沉默视为默认,开始伸手拉扯脱拽对方的衣服。

袖口脱到末尾就卡着下不去了。

苏知云顺着袖口往下摸,摸索到了冰凉的铁索,他不动了,也不说话。

世界在他眼里变得乱七八糟,连顾泽欢的声音也好一会儿才费劲地挤进一团浆糊的耳朵里——“我要上厕所。”

苏知云点了点头,乖乖地站起身来解开锁链,他有点儿东倒西歪的,开锁都开了好一会儿。

但他很坚持地将另一端的镣铐拷在自己手腕上,才牵着顾泽欢去厕所。

连上厕所的时候顾泽欢都叫人从后直勾勾地盯着,目光灼热。

若是换个人上厕所的时候还被这样看着,肯定要受不了,只是顾泽欢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苏知云的目光没盯着别处,而是专注地盯着他的腿,看得很出神,顾泽欢洗完手之后往他这里走,他便在心里默数,一步,两步,三步……

健全的人,走五米的距离大概只要五步左右,折合下来也没有三秒钟。

如果跑起来就会更快。

所以要不是锁链的话,顾泽欢一定不会乖乖地带在这里。

他可以很快地跑出去。

苏知云想起在学校里的时候,顾泽欢比他跑得更快。

于是苏知云就望着他的小腿,不自觉地出了神。

他眼睛还是迷蒙的,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后来的那几日里,苏知云都没有出门,顾泽欢斜靠在窗户边抽烟的时候,看见苏知云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很专注地看书。

背抵着门口,他蜷缩着腿,安静的时候模样显得脆弱、病态、敏感,像一个忧郁的白衣少年,唯独不像一个会把人强行关在房子里的精神病患者。

顾泽欢的目光往下落了,那些书籍都是一些有关于护理方面的东西。

苍白的烟从指节分明的手指往上飘,他只看了苏知云一会儿,又移开了视线。

红腥的火映亮了他的脸,眼睫浓秀,看不清究竟在想什么。

烟灰扑簌簌落下,又在转瞬之间叫风吹走了。

到了晚上,顾泽欢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苏知云往这里走过来,自己的腿则不知何时叫被褥层层包住了,动弹不得。

苏知云伸手抚摸他的脸,有点冰凉。

“会有点疼,你可以叫,没关系的,这里离市区很远,没人会发现你的。”

他讲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显得暴戾,而是十分平静的,和缓的,苏知云手里的铁锤墨黑沉重,拖拉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不疼的。”

他仿佛催眠一般轻言细语地说,反复地说。

“不疼的。”

……

苏知云低头亲吻顾泽欢沾满鲜血的掌心,他柔顺头发垂落下来,裹住脸颊,喃喃自语。

“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这几天苏知云的精神反倒比先前要好多了,他就像一株终于收到灌溉的植物,倏然间变得生机勃勃,眼眸闪闪发光,亮得怕人。

他十分细致地照顾着顾泽欢的起居,不厌其烦,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轮椅,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苏知云会推着顾泽欢来到花园里。

外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什么也没有。

他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指着一棵枯死的树藤说:“这里可以种蔷薇花,要种白色的,因为到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花瓣会像下雨一样扑簌簌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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