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丁银根本不知道每周来这里的那个人是谁。每次来,那人都带着口罩,也几乎很少说话。如果他有要求或指导,基本都是靠秘书转告传达。除了身形,他什么都认不出来。
丁银将这一切一五一十的向叶栖交代完,颓丧的坐在地上。他心知制毒是个什么严重性质的罪名,而自己也将难逃牢狱之灾。只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叶栖:“我之后,还能……能申请见我母亲一面吗?我出来的这些年,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与其想着能不能和母亲再见一面,还不如想想怎么减刑。丁银,五年时光,你不可能什么重要信息都不知道。比如,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如此惧怕刚刚那位方仲辞,方警官。 ”
叶栖虽然之前一直在上面,但是早已将丁银下意识躲避方仲辞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丁银看了眼叶栖,将呼吸调整均匀,提起了一股劲:“若我能够给警方提供有效线索,我能获得多少减刑?”
叶栖将枪支复原,别回腰间:“线索价值决定一切,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会尽我所能。”
当丁银再抬头的时候,叶栖眼里的沉静狠炽已经换成了诚挚纯诚。他很难相信这两种眼神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却下意识的被那种眼神所说服。
他眸目下沉:“我在几个月前的报纸上见过方警官,我紧张,是因为十三年前,我见过你们抓到的凶手吴同,还有警方正在通缉的在逃案犯,勇儿。”
这样的供述让叶栖有些意外,他的眼眶微微发紧,将情绪波动压下,示意丁银继续。
“他们的新型毒品试验,是要找活人测试的。在他们的网链里,想要找到有吸毒史的倒霉鬼不难。他们甚至不需要强行,只要打着免费试用的旗号,那些因为没钱抽不上的,几乎是排着队来充当试验品的。”
“但是出于对照组需求,要找些没有吸毒史的人来做实验,就显得有些困难了。新型毒品的实验总是会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有牺牲者,就自然有处理这些失败实验品的人,我就是在那时候见到吴同的。”
那时的丁银对吴同印象很深,因为他鼻梁上有颗很有标志性大痣。还有另一个足可以让丁银记住吴同的地方,就是每次来处理尸体的时候,他都会带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听那群人说,吴同的老婆抛弃他们离开了,那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就在那年,临业市突然出了一个大案子,就连被控制的丁银都听到了风声。
实验室里,丁银听起其他人谈起这件事,都唏嘘感慨吴同的好手段。在他们离开时,丁银见到了那张被他们嘲笑的来自警方的画像。那张画像虽有失真,但面貌上最明显的特征——那颗痣画的位置,是准确无误的。
“知道十三年前那个令人震惊的碎尸案当晚,我因为不可中断的实验很晚才从实验室里出来,却无意间发现一个人正和吴同说话,他瘦瘦高高,背影像个少年。”
“我没敢靠近,但模糊的拼凑出他们当时的对话,应该是:‘准备好了一切,你快行离开,我为你善后。’”
叶栖一怔,忽然靠前了半步,整个人的阴影压在丁银身前,有些急促的问道:“那个人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被叶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丁银后退了半步,呆滞的摇了摇头。只说自己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叶栖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失态,将脚步退了回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果丁银所说的是真的,那吴同是从临业市逃离就是受人指使。十三年前的七·二六案会被以确凿的证据链结案,也是这个人规划好的,那吴同能找到真正的田主任并杀之,时间性和巧合性上的解释就显得更加严密。
再回溯几个月前发生的九·一二大案,他和方仲辞至今都在怀疑是有人故意将这个事件暴露出来。可吴同父子隐居偏村鸠占鹊巢的事情,恐怕只有当年这件事的策划者和吴同父子自己知晓了。
但若帮助吴同父子的,和十三年后将他们推出的,是同一个人,那他的目的恐怕……
从一开始的那束百合花开始,幕后的神秘人就一直在针对方仲辞一人。若是他十三年前埋下方父方天成误判的祸根,又设计由方仲辞亲手揭开,那确实是一份毒计。
毕竟,当时若不是方仲辞毫不偏私的秉公执法,方天成又亲请自查,恐怕这父子二人很难从这场桎梏中脱身。而对于方仲辞这样视自己的职业为人生信仰的人,无论是方仲辞自己还是他父亲在其中陷入,方仲辞都极有可能受到冲击而感到极大的痛苦。
想到这,叶栖也是一惊。
如若他的推理是正确的,那对方为了这骇人一步棋,居然整整等待了十三年。
这让他想到了狼。
狼性的可怕之处,不在于瞬间的爆发,而是爆发前经年累月的潜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