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冰冷的室外长廊上灯光昏黄,四个人,三个人静默对视。

李孝全艰难的从地上挣起身来,祁明泽将冷冷的视线从苏以身上收回,落到摇摇晃晃起身的李孝全背上。

面无表情的脱下身上的大衣,一丢正好套在李孝全头上,接着便是重重的拳脚朝李孝全招呼上去。

祁明泽像疯了一样狠揍人,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吓的苏以傻眼。

苏以听说过祁明泽喜欢练拳击,家里的健身房里就有八角笼,阿森就是他的教练,但是她从没亲眼见过祁明泽动拳脚。

祁明泽身上穿的是黑沉沉的西装,像一把冰冷的铁,他一拳一脚沉重的施在已经被揍的满地打滚的李孝全身上,样子很吓人。

“祁明泽行了。”苏以冲上去,声音里是满满的恐惧,“祁明泽别打了,你停手行不行!”

几人背后,祁樾舟只是站在原地,他一双手竖在身侧,紧握成拳,冷眼看着祁明泽疯狂的样子。从祁明泽刚才看他,看苏以的眼神,他疑心祁明泽此刻的疯狂似乎不只针对李孝全。

李孝全已经在地上蜷成一团,口里不住的求饶,喊的是祁樾舟的名字,像是压根不知道谁在对他动手。

苏以早吓的心惊肉跳,身体在止不住的打颤,她尖声求祁明泽停手,祁明泽根本就不理她。但是要任他再这样打下去,李孝全今晚真被打出个好歹,性质就变了。

苏以急的跳脚,她握紧手指,闭了眼,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误伤,从背后一把抱住祁明泽的腰,紧紧圈住,尖声叫他住手,祁明泽还未停止动作,苏以被他运动中的动作硌的生疼,但是她没有放手。

祁明泽却反过手来,一把将苏以从自己身上剥开,苏以一个踉跄往后跌倒,祁樾舟从身后接住苏以,祁明泽眼睛里的邪火烧的更旺了。

他回头,最后一记重拳结结实实打在李孝全身上,才将人丢了。李孝全瘫在地上,祁明泽站直了身体,转回头来,因为刚才的一番激烈,他胸口大大的起伏着,他抬手,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朝苏以过去。

苏以因为跌跤,祁樾舟还扶着她,祁明泽深黑的眼睛看着近的不分你我的俩人,伸手,一把从祁樾舟手上夺过苏以。

“回家!”他沉声道,拽了人就走。

“祁明泽,”祁樾舟在背后喊人,祁明泽身形顿了一下,苏以在他身旁,他握着她的手腕。祁明泽转回脸看祁樾舟,冷眉冷眼。祁樾舟看着他,眼神异样,竟有些央求的意思。

祁明泽握着苏以的手指收紧,对祁樾舟扯了个笑,很生硬的一个笑,“有工夫就好好想想这件事怎么收场。”祁明泽意指瘫在地上的李孝全,“毕竟,都说你现在和三叔平起平坐,我是不行了,靠你了。”

祁明泽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大步的往回家的方向走。苏以跟着他,尽量迈大步子,加快步伐。但是没走多远祁明泽还是松了手,将她丢下了。

他大步走路,头也不回,他身上只穿着件深沉的西装,衣摆不断的被风掀起。苏以看着他,那背影比这枝头、比这树梢积着的薄雪还要冷。

苏以总算没再追随他,她住了脚。

冰冷的风刺的脸颊生疼。

祁明泽刚才看她的眼神,看祁樾舟的眼神很微妙,却又莫名的很清楚。这不得不让她想起秦楠那天说的话,“你姑妈跟苏家没有血缘关系。”

“你和明泽必须避嫌。”

“你们兄妹情深了,看在我们眼里,看在祁家人的眼里呢?那谁知道是个什么味儿。”

苏以顿时心里发凉,那股凉意从心底出发,瞬间蹿遍全身。那股凉意又似乎是来自于这方空旷的园子,是寒风透过了皮肤,直达了心底。

白天赏景的时候这方园子是美的,是雅的,连未融化的薄雪亦像附着鲜艳的阳光。而此时此刻,天光黑暗,路灯昏黄,她一个人瑟瑟发抖的站在这一方,就一切都和她一样变得可怜了,寥落了。

苏以一个人穿过那段黑暗的路,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每次站在这方等祁明泽的情形。有时候很快,有时候等很久,等到人,她牵住他的手,领着头一起穿过这里。

但是今天没有她,他也果然是好好的走过了这段路。

回到家里,没有祁明泽的踪迹,书房的门缝没有光透出来,人不在书房。苏以走到书房外小厅的落地窗前,手指落上凉凉的玻璃,瞧去楼下。

别墅后有幢附属房,它整个都是祁明泽的健身房,苏以他们经常在那边,有时祁明泽也在那边。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庭院里的路灯灯光,健身房黑着。

苏以换了身柔软的衣服,别墅里是全屋地暖,到处都暖哄哄的,身体被暖空气包裹着,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下了楼,找到霞姨。

“祁总他们出去了,您不知道吗?”霞姨看苏以脸色好像不太好,先前祁明泽回来也是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这小两口突然是怎么了,从上次住院回来,一直都是和和美美的。 “跟苏以他们一起出去的,你们是吵架了么?”霞姨试着问。

“……没有,没事,”苏以对霞姨笑了一下,“你去忙吧。”转身准备上楼。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霞姨贴上来,“偶尔吵吵架没什么,那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好好休息,别生闷气再气着自己。”

苏以笑笑,没有否认霞姨认定的吵架,上楼了。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

只是他们没有吵架,怎么合。

祁明泽到最后竟然一整夜都没有回来。苏以拿过几次手机,却又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自己能说些什么。她打开微信,看了祁明泽头像上的蓝色大海半晌,也是一字未落。

能说什么,他明知道她有多爱他,他怎么还能这么想。

她有多在乎他,他怎么能不知道?

李孝全的事,她都觉得自己今天的做法或许是过激了,但是她就是见不得任何人对他有半点的亵渎。李孝全在和姑妈唇枪舌战的时候她很气愤,李孝全将战火引到表哥身上的时候她简直视他作仇人,直到他侮辱到了祁明泽头上,她忍不了了,他踩了她的底线。

人的冲动大概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很单纯,很现实,也很残忍。对谁紧张,对谁可以事不关已,它无关利益,无关理智,不受控制,全凭那股最深层的动力。

偌大的床,一个人入眠是常事,而像今夜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也许从医院那次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的合好过。她最最害怕的事,不愿意再有的事,大概又来了。

这一夜,苏以辗转反侧,反侧辗转直到夜半三更,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和祁明泽为什么结婚到现在快一年了,除了上次在医院里,他们从没有红过脸,更别说吵架。原因,应该归功于她从来不计较什么,从来不。

偶尔有事就是在心里想想,也会自己放下,她难得虚妄的发愁,她喜欢实实在在的努力。

她放下一切在苏家习惯了的生活方式,不猜忌,不算计,用真心努力过好每一天,努力经营好夫妻关系,努力学习如何照顾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东西抓不住,那便是命运使然。

她原先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过了,所以一直过的很好。

安城的冬天虽然冷,但不会每年都下雪,就算下了,也是极短暂的。今年倒像是破了例。清晨,很早苏以就醒了,看着空空如也的祁明泽那侧,心上发沉。

下床来,手指掀开一点窗帘,树梢、枝头又积了一层雪,应该是夜里又下雪了,难怪昨晚从花园里回来会那么冷。

在于苏以,至少此时此刻,结婚快一年的此时此刻,就算经历过了上回的事,祁明泽在她还是处在大过天,大过地的存在。所以她只忧心了和祁明泽之间的那点突来的矛盾,倒是忘了昨天李孝全被祁明泽狠揍以后会如何处理,后来还是林未打电话来,说李孝全出事了。

李孝全不是身体出事,而是他这个人有麻烦了,他被拘留了,因为被举报吸毒。林未听说昨天李孝全和苏以发生过不愉快,一听这事,不免担心。

苏以听了这话先是诧异,稍一琢磨后便顿时手软的连手机也差点拿不住。

昨天家宴李孝全一直都在,他去哪吸毒了?况且夜里还被祁明泽揍成那样,逻辑完全说不通。

苏以挂了电话,立刻拨了祁樾舟的电话,却没人接。

昨天祁明泽说了让他收场,所以这就是表哥的收场?

苏以对这类黑暗的事一点了解也没有,以她的片面胡想,最怕的就是李孝全昨夜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胁迫或者被灌了?

而做这种危险的事的人是表哥?就算不是他本人,或许至少也是受他指使?

苏以披了件大衣,急急忙忙的就出了家门,朝姑妈那边去了。却不会想到,她刚走不到半小时,祁明泽就回来了。

“太太,太太她去二夫人他们那边了。才去,没多大一会儿工夫。”

祁明泽脸沉的吓人,随手一拂,霞姨赶忙低头走开。

别墅大厅里,祁明泽身上还穿着大衣,满身的寒气。他下颌动了动,舌尖抵脸,动手脱身上的大衣。

一旁,林未和苏以对视一眼后,林未朝他近了一步,“要不让苏以过去接人?”

“接什么人!”祁明泽突然拔高声调,惊的林未肩膀一耸。

明明一听园子里出了乱子,害怕殃及这边,才着急忙慌赶回来的。林未厚着脸皮再贴上去,“听说那边动静不小,人才刚过去,现在去追……”

祁明泽将大衣脱下,拍进林未怀里,打断林未,“不让她吃点苦头,不知天高地厚。”说话的声音沉的快陷进了胸腔里。

“所以现在过去接刚好,也见识过那边的凶悍了,又不至于吃大亏,以后……”

林未正劝,手里托着祁明泽刚拍给他的藏色大衣,还没抱稳,祁明泽却又一把夺走,林未住了口,看他像要往身上披,林未一把拖住,“您可去不得,干脆让小光带两个人去最合适不过,小光对园子里的事熟,没问题的。您出面只怕节外生枝。”

半个小时后,小光和一个年轻男人走在前头,苏以走在他们身后。天气冷,园子中夜里下的雪还没有融化,洁白的堆在草丛上,树梢上,建筑的顶上。

小光他们走的不快,照顾着苏以的步伐。苏以的长发束成低马尾柔柔的顺在背后,头顶有几丝乱发,她浅色大衣前襟有些带色的水渍,显然是已经与人发生过冲突了,好在不严重。

“小光,”苏以出声,小光停步,回头。

“祁明泽他,这会儿在家吗?”

“在的,就是祁总让我们过来的。”

小光正要回头继续走路。“他昨晚去了哪?住哪了?”苏以又问。

“……酒店。”

苏以没再说话,几个人依旧两前一后,穿过冷风刮肉的园子。

苏以这一趟只是想去姑妈那边问问昨晚最后发生的事,却不想正好遇上三婶和姑妈闹架,她一出现很快战火就烧到她的身上,昨晚她将一整块蛋糕糊在李孝全脸上,看到的人不少。

祁樾舟不在,但姑妈手下人也不少,全然无惧,只是火烧到她身上的时候就力量悬殊了,幸好小光他们来的及时。

这一场虽然闹的沸沸扬扬,倒也实在只像是妇人妯娌之间的闹剧,三叔没有出面,祁樾舟也不在,便也没有掀起更大的祸事。只是在祁家,所有人都见识了三婶不好惹,姑妈不好惹,而苏以一个小辈要不是祁明泽的人来的快,在那种百口莫辩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吃亏的。

苏以完全没想到祁明泽会让人来找她,但莫名其妙的她心里就是一点好的预感也没有。

回到家里,听说祁明泽在书房里,她就去了。书房里只有祁明泽一个人。敲门进去,祁明泽坐在办公桌上看文件,一夜不见,他很好的样子。

祁明泽没有离开他的位置,就那样问了苏以几句刚才的事,苏以回答了,他们一问一答,只是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正好天气冷,最近就多待在家里,园子里就少去。”

“嗯。”

“从今天起,家里我会留人。”

“谢谢你让人来找我。”苏以说。

“谢我干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么?”祁明泽抬脸看她,将她上下扫了一眼,“去休息吧,换件衣服,别感冒。”

“祁明泽。”

“嗯?”

“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我生什么气?”

再明显不过的疏远。

苏以一口气硬上喉咙,她就站在祁明泽深沉的办公桌边,离他不过一臂远,但她感觉祁明泽的脸在远去。

苏以没接话,祁明泽不以为然的继续埋了脸,看他手上的资料,就像他们压根没有谈过话,她也压根没有站在这方。苏以感觉自己在缩小,祁明泽和他的办公桌在变大,大到让人天旋地转。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灭了苏以的神游,缩小放大的一切都消失。苏以抿了抿紧绷的唇,掏出手机,是祁樾舟回电话了。

苏以接通。

“表哥,”

“没事,我没事,我很好,已经回家了,姑妈她……”

“哦。好。那就好。”苏以断断续续的回答那边的话。

“知道了。你……”苏以还想问什么,对方已经挂断电话,手机握在手上。

室外天光清白,照的苏以本就白皙的脸更加干净无色,她看看祁明泽,他仍然做着手上的事,没有一点想要谈话的意思。

“那你忙吧,我先出去了。”苏以转身,出了书房。

苏以回了房间。

她从不为难祁明泽,无论是正当的理由还是矫情的理由,遇上的事,无论大小,她首先会自己解决,也一向自己解决,从不麻烦他,耽误他。

昨天事情的起因,不也是因为他么,她不是想护着他,用得着得罪李孝全?

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明白。

如果她不得罪李孝全,就不会有昨晚的事。

祁樾舟就是她的兄长!是用来爱戴,尊敬,珍视的兄长。

这种事就算要她解释也解释不出口。

苏以在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索性进了工作室,最近她已经恢复工作,手里已经堆了事情。这两天遇上的这些太复杂太难,她坐到桌子上,事情一上手,很快就挤出了那沉甸甸的坠在心上的难受。

午餐时间苏以才从工作室里出来,祁明泽没有出门,也坐在餐桌上。俩人一起吃午餐,看起来很和谐,像是苏以以为的冷战只是她自以为的。

祁明泽像往常一样,让她帮他盛汤,帮他剔菜除去骨头,若无其事的样子。唯一的不同大概只是这些平常是她自觉、积极的照料,而此刻是他自己要求的。

苏以心情压抑,没有二话,只是祁明泽让她干什么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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