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艾威利大步向着米莱尔的居所走去。
他自然知晓米莱尔一向十分强势，面对任何质疑也毫不退缩，更不会体恤家族血脉。
就好像之前米莱尔当中打得艾威利吐血一样，这位伯父不会容忍自己的冒犯。
然而此刻艾威利也顾不得那么多，愤怒的情绪在他心中跳跃，使得他不管不顾。
帝国之狐的威望确实非同小可，自打米莱尔到来，神院上下自然而然形成以米莱尔为中心的管理制度。那么米莱尔简单的居所，就临时成为神院权力中心。
仿佛这里阳光也比别处要明润。
也许这便是权力的味道。
米莱尔几边摆放了茶汤，却并没有按照时下贵族流行那般加入牛乳和细糖，而是佐以盐调味。
艾威利到来，使得几上的茶汤泛起了点点涟漪。
“大人，雅瑟格刚刚陨落，甚至并未举行葬礼。难道你已然忘却他平时对师长的尊重、敬仰？”
艾威利手指比在肩头，如此轻轻垂头行礼。
这使得他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幽润：“纵然因为北方战事吃紧，又或者事亦从权，可是那个人选，也绝对不应该是茉莉.卡莱恩。她出身平民，心术不正，善于报复，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怎么也不能是这个道德上具有瑕疵的女巫，任何一个都比林茉强——
这么想着，艾威利猛然一甩脑袋，不，根本没有人可以代替雅瑟格的位置。
和雅瑟格一样好的人，本也不会有。
“艾威利，每个人都有性格上的缺陷。无论是死去的雅瑟格，还是眼前的你，又或者是茉莉.卡莱恩，都会被性格上弱点约束。不同在于，这个人的可塑性。”
瞧着眼前如发怒公狮般的青年，米莱尔却是平和的。
艾威利双眸含泪，蓦然抬头：“可是雅瑟格是完美的，非常完美。”
然而米莱尔却毫不犹豫：“不，他太软弱了。”
艾威利大受打击，万万没想到米莱尔会这么说。
因为雅瑟格已经死了，还死得非常善良、崇高。
然而米莱尔却完全不受这方面的道德绑架，冷静的好像一座冰山，没有丝毫的温度。
雅瑟格太过看轻自己价值，无时无刻将自己处于奉献的状态。他也许是个十分完美的辅助者和牺牲者，却绝不是米莱尔期待的人类之刃。
就算雅瑟格的死在米莱尔的心口留下伤痕，可是仍然无法动摇米莱尔的意志。
“大敌当前，他跟茉莉.卡莱恩的想法不一样。如果雅瑟格想的是拼死护住同伴逃生，那么茉莉想的是战胜眼前的敌人。”
听着米莱尔唇中缓缓吐露的话语，艾威利内心不由得滋生严重不适。
他没想到有那么一日，雅瑟格高雅的名字会跟那个女人相提并论，彼此比较。这已然是一种侮辱！偏生这么说的却是米莱尔。
“那么雅瑟格策略是否正确，在于他舍命掩护之人值不值的，是否具有让我的学生舍弃生命掩护的重大价值。”
艾威利就是雅瑟格舍命掩护的那个人。
米莱尔的手指优雅的叠在案几上，一旁热茶冒起淡淡的烟气。
“我的父亲，六十岁的时候让年轻的安芙生下路易斯家族继承人。我的幼弟今年还不到五十——”
然后米莱尔凝视着艾威利：“据闻公爵每天还击剑、游泳。他身体还很健康，是可以再添一位家族继承人的。”
艾威利瞬间脸色苍白，难看之极。
米莱尔确实毫不客气，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粗暴将艾威利打吐血。
帝国之狐言语锋锐，一直以锋利口舌闻名于世。
米莱尔默默想，是的，雅瑟格太软弱了，也太年轻。他不该被路易斯家族虚伪的友谊套路，陷入某种被精心包装的甜蜜圈套。这方面而言，艾威利甚至都算不上路易斯家族里最讨厌一个。
所以他挑选林茉，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艾威利却已然被这些话击得头晕目眩了，脑子一片纷乱。
然而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蕴含勃勃生机的嗓音却在艾威利耳边响起。
“老师，茉莉.卡莱恩前来报到。”
艾威利轻轻侧身，就看到了门口那道婀娜又精神的身影。
帝国的军服是以深灰色衣料剪裁，有耐脏以及冷色调比较低调奢华等原因。
如今林茉就换上了帝国军中女式军装，婀娜多姿间又不失英姿飒爽。
虽只是末等兵样式，可有米莱尔学生光环加持，这一身皮竟也比嘉碧那私人定制的高级蓬蓬裙要耀眼得多。
帝国军中服饰样式因为等级有所不同，然而风格样式却也大致相仿。
从前雅瑟格就是穿戴剪裁简单的灰色军装，如此在米莱尔跟前工作。
只不过如今，这个人却换成了眼前俏生生的美貌少女。
一股子晕眩顿时涌上了艾威利的脑海，伴随着缕缕不大健康的情绪。
说是气得眼前发黑，也绝不为过！
偏偏林茉还和气打招呼：“原来是艾威利少爷，你的高贵的身体好些了吗？”
双眸璀璨如星，却带着不太宽厚的促狭。
他从前瞧不上这个女人，只需轻轻伸出手指头，就能让林茉粉身碎骨。
不过现在，米莱尔已经将林茉收为学生，他自然也不可能再做到。
眼前少女是他鄙视的、瞧不上的存在。如今这样子的存在得到了合适阳光，开始疯狂生长。这个女巫从前就不放过任何机会，现在大约也是会汲取每一滴养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可怕速度攀升。
艾威利不想承认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除开愤怒，竟然也有几分不愿意面对的畏惧。
情势逆转，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