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也是于归洋第一次做人.体实验。
哦不，严格来说是人鱼体，但因为人鱼的身体构造和人类相似，这让他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罪恶感。
为了壮胆,他还特意叫上了加奥他们一起围观。
志成他们都快要吓死了,就连科斯和云敛,都有些对于归洋手中的水果刀发憷。
同为人鱼,他们能感受到志成他们身上的切肤之痛,明明人鱼的皮肤在海洋生物中算是比较坚硬的了，人类创造出来的刀具竟然轻易就能将他们割伤。
这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尤其是云敛,他之前就因为偷渔船的鱼中弹,要不是于归洋帮他治好了发炎的手臂,他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中弹以后，他曾经想过只要提高警惕，及时躲避,人类的子弹命中他的可能就会大幅降低。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人类可不仅仅只有子弹，或者说枪.支作为武器。他们的刀,还有迪雅曾经提到过的鱼雷，都可以轻易收割人鱼的性命。
众人鱼心思各异，只有加奥,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紧张的氛围,张嘴就道：“让你欺负我，哼哼,小人鱼替我报仇！砍死他丫的！”
他又觉得不够，凑到志成跟前，嘚瑟地甩起了尾巴。
“志成啊志成,你揍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别的人鱼了，小人鱼，把他的肉都给我刮下来，别给我留面子！”
“最好再给他们放放血，当初我可没少流血呢，也让他们尝尝流血的滋味！”
巴拉巴拉……
于归洋忍无可忍，握着刀柄的手攥得紧紧的，手背上拳峰凸起，仿佛随时准备砸向加奥。
“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于归洋恶狠狠地说道。
加奥吓得连忙捂住嘴巴，灰溜溜地躲在了科斯和云敛身后。
小声地哭唧唧：“小人鱼好凶，他居然要割我的舌头！他都没想过割志成的舌头，明明他叫得那么大声。”
科斯朝他翻了个白眼，拜托，志成那是被吓的，情有可原。
可是加奥呢，小人鱼可没拿着刀砍他，他却制造噪音，有捣乱之嫌。
加奥应该庆幸池渊去岸边给北极熊崽子捕猎食物了，否则的话，加奥现在一定已经被丢出去了，他敢打赌。
于归洋意外地发现，志成他们都不敢说话了，只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手里泛着寒光的刀。
虽说加奥着实气人，但他这么一吼，倒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算了算了，他决定不追究加奥捣乱的过错。
不过话说回来，就加奥的脑回路，即便他揍了加奥一顿，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吧。
下次一定还敢。
没有了噪音干扰，于归洋的实验做得异常顺利。
他在每一条实验人鱼身上都敷了泡叶藻，不过量稍有增减。这些泡叶藻是池渊部落的人鱼随身携带的，但因为没有了土壤的滋养，这一批泡叶藻都不再新鲜。
但于归洋认为，虽然长时间脱离土壤的滋养，但它含有的止血有效成分应该是没有流失，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依然具有止血效果。
不过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他还是让加奥他们在白令海峡海域收集了一些新鲜的泡叶藻。
白令海峡的海面已经完全冻结了，这时候在冰面之下游动就不像之前那么危险，需要借助海上风暴才能躲避人类的检测。
科斯把新鲜的泡叶藻交给了于归洋，于归洋便在志成他们手臂上的另一道伤痕上，各自敷了泡叶藻。
量和第一次给的量一样，尽可能地控制变量。
当然了，海洋中没有称重的东西，于归洋只能凭感觉和视觉来判断两次敷药的量是否一致。
肯定会有误差，但他本来的目的也只是探索最佳敷药量，以及对比新鲜泡叶藻和库存泡叶藻的药效差异，不需要过于追求精准。
今天的实验结束了，于归洋离开洞穴，向洞口的两条人鱼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给志成他们喂饭了。
自从上次志成他们当着雌人鱼的面发情，虽然事后两条雌人鱼都表示她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于归洋还是不想让她们受这委屈。
索性让云敛找两条不善捕猎的雄人鱼。
人鱼从小就学习捕猎，成年的人鱼少有不擅长捕猎的。但凡事总有例外，这两条人鱼一个是天生视力不行，还有一个是只有一条手臂的残疾人鱼。
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视力不行的人鱼叫做德鲁，他仅仅只是夜视能力差，在光照充足的时候，他的视力和其他的人鱼的不差多少。
于归洋光听云敛描述，就觉得这个症状有点像夜盲症。
夜盲症的出现，绝大多数的诱因是视杆细胞的变性，导致了视网膜逐渐失去了在暗光下的视力。
人鱼之所以夜视能力那么强，正是因为他们视网膜上的视杆细胞活性高，能够让他们在黑夜之中也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于归洋问过云敛德鲁的情况，对德鲁的病症有了一定的判断。
他从云敛口中得知，德鲁从小就无法在黑暗中视物，所以德鲁患的应该是先天性夜盲症。
先天性夜盲症在人类病理学中，至今都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通过血管扩张或者补充维生素A、B1、B12来缓解，但都无法解决在暗光中无法视物的问题。
不过，人鱼和人类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或许人鱼的夜盲症并非不可战胜呢？
于归洋觉得，可以先尝试着给德鲁制定用餐，试试看食疗是否有效。
所以他让云敛给那位只有一条胳膊的小伙子正常餐，给德鲁的却是经过于归洋挑选后的食疗餐。
起初，德鲁还有意见。
毕竟给他的伙食有大量的鱼肝和肾脏，肉也有，但比起另外一条人鱼的可少太多了。
他还以为云敛搞区别对待，特意找到云敛理论。
云敛却告诉了他，他的伙食是于归洋精心挑选的，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他再也不埋怨自己的伙食不好了。
有的人鱼看到他在吃鱼肝和肾脏，还以为他眼睛不好，捕不到猎物吃，想把自己捕猎来的肉分一点给他吃。
却被他一一拒绝。
面对人鱼们的疑惑，他骄傲地挺起胸膛：“你们不知道吧，这些食物都是于归洋大人给我挑的！”
顿时人鱼们向他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这些现在的于归洋还都未曾听闻，他哪里知道因为德鲁的事，现在照料实验品都成了众人鱼争抢的好差事。
他们都想让于归洋帮他们挑选伙食，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嘛！
再说了，能为小人鱼做事，那是他们的荣幸！
可惜他们身体健全，没有资格跟这两条人鱼争夺名额。
雄人鱼的性情自然不如雌人鱼温柔，不过用来照顾志成他们正好，谅他们也不会对雄人鱼发情。
等两条雄人鱼做完了喂饭的工作，于归洋便单独把德鲁留了下来，询问他近期的状况。
在于归洋面前，德鲁显得有些拘谨：“于归洋大人，吃了您为我准备的食物之后，我感觉到身体好多了，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于归洋扶额，兄弟，你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我不接受啊！
他本来还以为德鲁应该会有意见的，毕竟鱼肝和鱼的肾脏比起肉来，不仅味道差了许多，还有一股难闻的腥味。
但德鲁不但没有意见，反倒还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这反而是更令他担心的，如果病人不能好好讲述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就没法确定食疗的效果，也就无从改进。
毕竟他自己也是半桶水医生，很多东西都得靠着摸前进。
“德鲁，”于归洋正色道，“我想治好你的夜盲症，但是这需要你的配合。”
“夜盲症？”德鲁怔怔地重复着于归洋的声波。
人鱼是没有“夜盲症”这个名词的，于归洋用的依然是汉字的造词法，将“夜晚”、“看不见”和“疾病”三个声波组合到了一起。
于归洋解释道：“夜盲症就是你现在患的病，它会让你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不清东西。我想尽快把你治好，不要浪费这次难得的发情期。”
北极的冬季一天到晚都是极夜。
这对于德鲁而言，无异于一场漫长的酷刑。其他人鱼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宝贵的繁殖期，而留给他的只有日复一日的黑暗。
“原来，我这是一种病，我还以为这是天生的，就跟王亮一样。”德鲁恍然道。
王亮就是那条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人鱼，那是真正的残疾，于归洋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给他安装一个假肢。
于归洋对他说：“我必须先告诉你，这种病还没有任何治愈成功的先例，我只能尝试着去治疗，但我不能保证成功。”
德鲁却对于归洋的医术，或者说对他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他的目光热切，眼神中带着无限憧憬：“于归洋大人，请您不要谦虚，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可以欣然接受。我只是觉得惶恐，我没想到您竟然愿意为了我，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不仅为我挑选食物，还亲自询问我的情况。”
德鲁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他何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暖，从小他就不被重视，因为他的哥哥和妹妹都是健全的人鱼，只有他一到深海就看不见，哪怕在浅海，一到晚上他也不能视物。
因为这个“夜盲症”，他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和嘲笑。
即便是他的父母，也将他视为家族的耻辱。
后来稍微长大了一些，脱离了家庭进入了族群这个大家庭，情况才有点好转。
人鱼只吃早餐和晚餐，他则只吃早餐和午餐，而且每次捕猎，他都得到浅海区域，既要躲避人类的渔船，又要寻觅合适的猎物。
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少年，没有父母兄妹的帮衬，连吃都吃不饱。
倒是平常玩得好的兄弟，会时不时分给他一些吃的，说是自己吃不下，可究竟什么原因，他心里清楚得很。
也想为同伴们做点什么的德鲁，不再单独行动，每天跟在同伴身边，在深海进行捕猎。
眼睛看不到，他就用耳朵听，用鼻子闻。
尽管经常伤痕累累，但他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却得到了质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