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部署(1 / 2)

     正当拉格伦元帅自信满满地跟吕西安大谈英国军队足以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时,在军营远处突然传来了零星的枪声。

     “看来他们真的来了。”

     元帅立刻朝吕西安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中止了两个人的谈话,大踏步地走出了自己的营帐,然后在副官的帮助上骑上了战马向前线赶了过去。

     吕西安也连忙带着自己的传令兵跟在了元帅的后面,准备第一时间观察敌军的动向。

     因为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能见度已经变得很低,于是哪怕俄国人已经压到了阵前,吕西安也并不相信他们会立刻就发动攻势,再加上排在前沿抵挡俄军的是英国军队,所以他并不着急,决定先判断目前的形势再说。

     因为前线的枪声,整个英军的营垒也已经变得骚动了起来,大量已经在营帐当中休息的士兵都被调动了起来,向着之前预先定好的防御阵地走了过去,好在没有人敢于挡总司令的路,于是拉格伦元帅等人都很顺畅地就来到了前线。

     在接近最前沿阵地的时候,拉格伦元帅勒住了马头,开始拿起望远镜观察对面的形势,而跟在元帅吕西安也很小心地仔细观察着周边的情况,他心里清楚,这样一片地带很有可能将会成为接下来战斗的主要战场。

     因为崎岖复杂的丘陵,所以原本平坦的原野被分割一条条山谷小道,在山谷的对面,有一条小河流淌而过,而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英军设立了一些多面棱堡,他们组成了前沿阵地,借助着前沿的地势,扼守着通往港口的主要道路。

     而在前沿的多面堡稍后的地方,则是一些野战工事和堑壕构成的防线,这些防御工事是正对着巴拉克拉瓦构筑的,一直伸展到由沿海丘陵周边山峦构成的夹角,而在不远处的格拉克列亚山脉,正好是他带过来的法军部队的驻扎地。

     从表面上来看,这些防线纵深长,而且防线之间的道路也十分通畅,随时可以互相侧策应,后援部队也能够很快增调上来支援前线。不过,因为地形的原因,调动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沟通不畅,而且和平坦的平原不同,各个部队之间无法实时观察周边友军的状况,判断现在的战争形势。

     所以,加强各部队之间的沟通至为重要。

     吕西安继续抬起望远镜观察更加前沿的阵地,同时看了看对面俄军的情况。

     可惜现在能见度已经很低,他没有办法完全观察到对面的所有情况,只是从对面的俄军阵列当中判断俄军的兵力并不少,而且看得出来,他们的士气相当高昂。

     “看来这些俄国人是真的急了,沙皇应该在催促他们尽快解围。”拉格伦元帅放下了自己的望远镜,然后笑着看向了旁边的吕西安,“这就对了!这就是我们要的一切!我们不要深入俄国打兔子,我们要的就是他们滚出来和我们打!塞瓦斯托波尔就是这样一块磁石,只要沙皇还要他的尊严,他就不得不让他的军队不要撤退,只能跑出来和我们搏斗,让我们在流血当中取得胜利!”

     吕西安也承认,俄军的主动进攻说明英法联军的战略已经成功了,塞瓦斯托波尔牵制住了他们的目光,他们没有办法大踏步后撤,利用本国可怕的纵深来拖垮敌人,只能跑出来和联军主动交战,而这正是联军所希望看到的。

     不过,就算是战略上成功了,在战术和战斗当中得不到胜利也是枉然,俄军现在发动进攻,那么最重要的就是挫败他们的进攻。

     拉格伦元帅对此自信满满,但是吕西安则要谨慎得多,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军前沿阵地的情况,尤其是本方的前沿,因为这关系着接下来整个会战的走向。

     他很信任自己的部队,而且有前方的多面堡掩护,他认为可以从容布置防线,甚至还能够对旁边的部队进行支援,可是在阵地最前沿,有一些多面堡的位置过于突前,因为距离过远,后方部队难以支援。

     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前沿防线的这些多面堡,位置还不同他们所扼守的、敌人可能发动进攻的道路相垂直,而是几乎在这条道路的延长线上,这就意味着在俄军沿着这条路发动进攻的时候,同一时刻只能有最前面的多面堡进行抵抗,各个多面堡之间无法进行策应。

     这样的话,俄军就可能逐一夺取最前沿的多面堡,然后每夺一个就占住一个,他们的战线将会被压得很短,可以在最小的地域投入大量的兵力。

     即使并非是军事工程学的专家,吕西安也能感受到这种部署的粗陋拙劣之处。

     “元帅阁下,我们前线面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如果俄国人发动进攻,恐怕前沿阵地守不住!”大惊之下他忍不住看向了拉格伦元帅,向他进言。

     他将自己所看到的和想到的一一讲给了元帅听,而元帅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你一定会很奇怪吧,英国人疯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构筑阵地?”直到最后,他微微笑了起来,“但是很遗憾,我们没疯,只是这个鬼地方疯了而已。我们的时间仓促,而且……这个鬼地方我们没有太多的资源可用,所以只能借助地势仓促搞一条防线了。那些堡垒的位置我们也知道不对劲,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已经是现有情况下我们能做的最好的措施了。”

     “所以这是应急性的防务工事吗?”吕西安终于明白了过来,“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做万全的准备,因为最前沿的阵地得不到太多支援,在俄国人发动总攻的时候,那些多面堡可能很快就会被俄国人拿下……”

     “是的,是有这种可能。”拉格伦元帅点了点头,然后放低了声音,“不过,排在最前沿的是土耳其军队,他们之前在锡利斯特拉要塞的表现很好,我想他们这次应该也能够发挥最大的作战热情吧。只要他们拿出之前的勇敢,前线应该就能坚守一段时间……”

     “是土耳其人?”吕西安再次大吃了一惊。

     他之前曾经被派去援救被俄国人围攻的锡利斯特拉要塞,因此真正和土耳其军队面对面过,虽然那次防御战土耳其人打得十分英勇,可是他对土耳其军队的评价还是很低,他认为土耳其军队的作战素质是难以和欧洲军队相匹敌的。

     锡利斯特拉要塞下他们的表现很好,在俄军的攻势下死守了几个月,这个表现确实十分优异,但是吕西安并不相信土耳其军队能一直有这样的表现。

     所以一听到拉格伦元帅居然把土耳其军队,他忍不住大为惊愕,不管怎么说,这样赌博实在太危险了。

     正当他打算再次劝谏拉格伦元帅的时候,看到元帅脸上淡淡的笑容,吕西安突然又明白了什么。

     英国人看来根本就没有指望土耳其人能够超水平发挥,他们之所以这么部署,是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前沿阵地构筑得太过于仓促,位置十分危险,所以不愿意冒险把自己的部队部署上去,宁可让不怎么值得信任的土耳其军队来进行防卫。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阵地土军能够发挥神勇挡住俄军几次攻势固然最好,但是就算没有挡住,对英军也没有什么损失,至少起到了炮灰的作用。

     一想到这里,吕西安就明白了拉格伦元帅的全盘计划,于是原本落到了嘴边的话也被重新吞了下去。他知道,拉格伦元帅久经战阵,而且身边还有那么多参谋军官帮助他谋划,是不太可能犯下低级的错误的,至少不会犯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错误。

     “好的,我明白了,元帅阁下。”片刻之后,吕西安重新开口了,“您的部署确实很有道理,我也没有权力质疑您。不过,我请求您在前线松动的时候,让我们随时进行增援,同时……也请您允许土耳其军队在必要的时候撤出阵地。”

     因为之前的经历,吕西安毕竟还是对这些土耳其人有些好感,而且此时此刻他们至少也是英法两国的盟友,所以吕西安希望拉格伦元帅不要过度伤害两军和土军之间的感情,哪怕是作为炮灰使用,至少也该允许他们在蒙受了损失之后退却。

     “吕西安,我明白你的意思。”拉格伦元帅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土耳其人那边我会应付的,他们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可以退却,这一点我不会强人所难。不过,现在我们不能谈撤退,这会影响到大家的士气的。”

     眼见元帅不肯多谈,吕西安也只好中止了这个话题。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最前沿的阵地是由土军防守的,而在土耳其人的后方,是英军步兵、海军陆战队和水兵、以及他们带来的法国士兵所组织的防御阵线,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拿出最大的勇气来抵挡对方的进攻。

     “吕西安,你先回去吧,让你的部队做好准备,明天我们就可能将会迎来最大的考验。”这时候,拉格伦元帅又发话了,“如果我是俄国人,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进攻的,因为法国军队随时可能会大举增援过来,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击垮英国人,然后再回过头来迎击法国人,唔,这倒让我想起了滑铁卢……那次我们赢了,这次我们还是会赢,没有任何人能够击破我们的防守,对此我坚信不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露出了缅怀的笑容,而吕西安这时候也想到了。

     在四十年前,在那一次会战当中,拿破仑皇帝也是在跟时间赛跑,尽管他个人一开始并不知道。

     那位天才皇帝和英国人鏖战,麾下无数人送掉了性命,然后这些献给死神的献祭并没有为他得到最终的胜利,英国人一直都在顽强地抵抗着,虽然形势危急但就是没有崩溃。直到最后,在发现普鲁士大军的阵势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法军迎来了最后的崩溃,而拿破仑皇帝和他的帝国,也就此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

     今天,同样的事情也许又将预演一遍,而作为那次会战当天的重要参与者之一的拉格伦男爵,他坚信最终的胜利依旧会属于不列颠。

     但愿这次他又对了。

     尽管依旧对滑铁卢满怀遗憾,但是吕西安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必须要让英国人取得胜利。

    五一特别篇

     1860年5月1日

     春天的脚步已经来到了连绵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这座将欧洲南部几乎切成了两段的庞然大物也在大自然的伟力之下变得苍绿了。在各处的山坡上,坚韧的小草悄悄钻出地面,一簇一簇地铺陈开来,给陡峻的山坡点缀上无边的绿意绿意。

     万物复苏时节,从南方吹过来的暖风夹着勃勃生气在群山的山谷之间四处飘荡,激起草丛和树叶的枝条招展,就像是在欢呼春天的到来一样,只要各座山峰的峰顶依旧还有些许白色残留,以傲慢而又巍然的姿态俯视着芸芸众生。

     在山脚下,有一片美丽的花园,红艳艳的鲜花,在一片嫩绿中绽放,花瓣在春风当中落下,铺成了一片鲜红粉红的地毯,而洁白的栀子花,则飘出了沁人心脾的馨香,环绕着山峦的小溪,在这片花园当中委蛇曲行,滋润着每一簇鲜花,这些溪流最后流到了一个小湖当中,湖水清澈透亮,犹如镶嵌在花丛和草地里面的一面明镜一般。

     在小湖边放眼望去,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气势逼人;近处的花海则四处飘荡,映衬得小湖清丽动人,这一番景色,既有恢弘,也有纤秀,犹如壮观的画卷一样默然无声地铺陈到大地上,将人世的浮华和喧闹隔绝开来,让人沉浸在这大自然的盛景当中,心旷神怡。

     而此时的小湖边,正有几个人呆在湖边,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便装、留着金色短分发的中年人,此时他正坐在矮凳上,手里拿着钓竿,悠然自得地垂钓着,时不时地抬头看向远方的群山,就像是在享受这一切一样。而他身后的几个人,看上去是随从的模样,则显得有些焦急。

     所有人都沉默着,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只有在山谷当中回荡的鸟鸣时不时地传到人们的耳中。

     突然,随着轻轻的一声响声,又有一条鱼钻出了水面被钓了上来,然后被甩到了旁边的鱼桶当中,活蹦乱跳地冲撞着鱼桶,噼里啪啦的声响惹得中年人笑了起来,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很为自己的成就感到欢欣鼓舞。

     “阁下……”在忍耐了许久之后,眼看对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年轻的加斯东·德·舒瓦瑟尔·普拉斯兰公爵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了,“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您批示,您就别钓鱼了,先处理一下吧……?”

     “加斯东,不要着急!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应该好好享受生活,享受大自然。”然而,这位中年人却显得气定神闲,依旧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钓竿。“以前和以后,我们都没有机会享受这样的空气了。”

     “这里的空气确实很好……”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加斯东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先生,我们要以工作为重不是吗?想要呼吸空气的话随时都可以。不然的话,政府可就心里不高兴了。”

     “那些事,都是些小事,处理不处理也就那样,我又何必着急呢?”中年人伸了个懒腰,“再说了,我要是太积极了,我们的陛下和京城里面的那些大人物可是会精神紧张的。”

     “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加不能遂了他们的愿,先生。”加斯东似乎有些着急了,“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还有些人在动摇,您千万不能表现出泄气啊!”

     “得到一个机会,观察谁意志不坚定,谁喜欢观望投机,这不是很好吗?”中年人微微笑了起来,“加斯东,不要失望,来到奥地利其实是件好事,我们可以暂时远离漩涡,同时观察一下谁在风暴当中不值得我们信任,这对我们之后的行动十分重要。”

     “可是……我们不能步步退让啊,阁下!”加斯东还是有些不甚明了。

     “好了,别说了,加斯东,一切我都心里有数,你就安心做好你现在的事情吧。”中年人摆了摆手,然后重新将视线投入到了面前的小湖当中,并且握紧了手中的钓竿。

     这位中年人,就是如今欧洲赫赫有名的法兰西政客、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他之前在法国权势赫赫,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不过就在去年,因为法国和奥地利开战一事,坚决反对开战的公爵和皇帝陛下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并且在木已成舟之后愤然辞去了自己的财政大臣一职。

     在战争结束之后,他被皇帝陛下任命为驻奥地利大使,此举不仅仅是一个修复法奥关系的举动,也正式宣告了公爵被罢黜出了帝国的宫廷和首都,成为了失宠的大臣。

     不过,虽然人人都知道克尔松公爵已经和皇帝闹翻,但是他仍旧深得人们的畏惧或者敬重,大家更加知道他仍然在法国政坛具有莫大的影响力,手中还有庞大的势力团体支持,依旧是一个外交界必须重视的大人物,他的势力至少如今仍然不可小觑。

     更何况,奥地利政府上下都知道公爵是为了反对法国和奥地利的战争才被皇帝陛下罢黜的,因而他们更加希望能够以礼遇来回报公爵对奥地利的忠诚。在公爵来到了维也纳之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宫廷的热烈接待,官方给了他很高的规格,所以公爵在维也纳也过得甚是舒服。

     可是,虽然他担当这个大使职位已经好几个月了,不过他这个大使却当得有些吊儿郎当,几乎没有几天在使馆当中处理公务,各种杂七杂八的外交事务都被他甩手交给了使馆秘书,如果是一般的大使恐怕已经会被外交部申斥了,不过……如今没有人胆敢劳烦克尔松公爵,外交部也只能听之任之,不置一词。

     而这座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庄园,正是当年奥地利政府为了拉拢特雷维尔大臣,由皇帝陛下直接赠送给公爵的妹妹的,在公爵来到奥地利之后,三天两头地就往这座庄园跑,最近更是一直都住在这里,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和世事告别了一样。

     公爵的这种颓废状态,让他的忠实部下加斯东有些看不过去了。

     他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开始追随了公爵,并且对公爵十分敬重仰慕,一心鞍前马下为他效劳。几年前在公爵的安排下,这位年轻的公爵担任了一家银行的董事,大权在握,可是在公爵被放出京城出任大使之后,他直接辞去了自己的职务,跟随着公爵来到了维也纳,继续以之前的热情为公爵效劳。

     正因为他的忠诚和热情,所以他就特别不理解、也看不惯公爵的吊儿郎当,生怕公爵就此一蹶不振,失去了过去的志气和锐气,所以忍不住提醒公爵。

     好在看到公爵依旧还意志坚定,他也总算稍稍放了心。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在公爵被罢黜出了首都之后,他原本的追随者跟党徒们,有些人产生了动摇,开始准备改换门庭投靠新的靠山,加斯东对此十分气愤,觉得这些人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因而也愈发希望公爵能够东山再起,狠狠地惩罚这些无耻之人。

     在加斯东焦急的注视下,公爵依旧从容地钓着鱼,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下了手,悠悠然地放下了自己的鱼竿,然后懒洋洋地看向了自己的追随者。

     “好了,加斯东,一切都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有数。”他笑眯眯地说,“现在的事情,都无关紧要,我要是太积极了,京城的人们也都会精神紧张的……为了让他们能睡好觉,我最好表现得,不是吗?”

     “那么我们就这样看着您的势力被他们驱逐吗?”加斯东不太理解了。

     夏尔的笑容更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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