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杂役回来道:“掌柜的说,可以借,但价钱要翻倍。”
孟旷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先丢给那杂役一小块碎银算作定金,然后开始牵马套车。很快清虚也携着孟暧为他找出来的黑衣赶来了,二人合力将马车牵出院子,孟旷与穗儿坐入马车,清虚跳上车辕,一扬鞭,马车便迅速往西直门赶去。
多亏孟旷行事果决,动作迅速,他们终究是赶在宵禁前顺利地出了城。京城素来是只查进不查出,除非有特殊禁令或封锁全城,才会对出城人员进行查验。何况临近宵禁,守门城卫累了一天,正是准备换班,精神最为涣散的时刻,他们出城根本就没有遭到任何人的盘查。
出了西直门,往西北方向行一刻钟时间,穿越一片倚着城门而居的流民棚户区,就能看到一座夜色中黑黢黢的建筑群,从那建筑群内弥散出一股难闻的皮骨烧焦的气味。那里便是西直门外的净乐堂所在。
马车在净乐堂外一片密林内停下,清虚也换上了夜行服,蒙了面。他们将马车拴在了一棵树上,然后一行三人悄然靠近净乐堂。
……
夜幕降临,曹光骑马至校场口大马场边的一处三进院子外,将马拴在马墩子上。自走到门口,已有一个精壮的汉子在这里候着他了。此人便是刘什长的弟弟,他一抬手,引曹光入了内,往待客的前堂而去。
绕过照壁入前院,一眼就能看到前堂大门敞开,有个身材中等的汉子穿了一身皮裘,正坐在桌边吃着铜锅,桌上菜肴极其丰富,且大部分都是牛羊肉,他大快朵颐,旁若无人的模样,连刘什长的弟弟领着人到他身边打招呼,他头都没抬起来。
曹光默默望向他左手,果然缺了一根小指。此人便是刘什长口中在校场口一带威名赫赫的九指王了。瞧上去倒是个面相并不凶恶的人,反之还有些憨厚的模样。但他举止中莫名透出一股威吓之气,让曹光不敢小瞧于他。
曹光拱手:“久闻王大哥威名,今日终得引荐,曹某深感荣幸。”
九指王抬起浓眉觑了他一眼,口里嚼着食物,也不说话,指了指边上的座位让他坐下。
曹光见他这态度,心里有些没底,这人似乎有些难搞。他顺着九指王的意思坐下,九指王顺手给他倒了杯酒,请他喝。
曹光见状便端起酒杯,敬了九指王,然后一饮而下。不知这是什么烈酒,入口割喉,胃里登时如着了火般。曹光不禁发出一声酒慨,赞道:“好酒!”
“哈哈哈,曹指挥倒是会喝。”九指王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嗓音低沉,一口西北方言的官话,“我听闻,曹指挥这是想托我办事?”
“正是。”
“我是个生意人,做什么事都喜欢干脆利落。我事先与你明说,我这人生平两大爱好,一是美食,二是钱财。”他指了指眼前沸腾的铜锅,笑道,“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其他我都不在乎。不过你曹指挥倒是与我不同,女人在我眼里如尘土,在你眼里就是宝珠了,我说的可是?”
“嘿嘿,王大哥明鉴。”
“那行,只要钱够,我都可以给你办。”
“这个数,如何?”曹光比划了五根手指。
“五百两。”九指王咧开嘴笑道。
曹光嘴角抽了抽,他本来是想说五十两,哪晓得这家伙居然狮子大开口。五百两?开什么玩笑,他曹光虽然这些年仗着在兵马司收各类苛捐杂税攒了些家当,可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把老本都赔出去了。
见曹光这一副打退堂鼓的模样,九指王就知道他几斤几两了。不过上门的生意他可不会白白让人跑了,于是他放下筷子,笑道:
“不着急,钱的事可以慢慢商量嘛。曹指挥可吃饭了?一起吃啊。刘阿弟,你给曹指挥添副碗筷。”
曹光浑身不自在,九指王笑呵呵给他烫了肉,夹到他碗中,然后笑着道:
“曹指挥,现在口袋里银子不够不要紧。咱们交个朋友,往后日头还长。你我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岂不快哉?”
曹光不知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就听他道: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灵济堂孟家,我本是不愿惹的。当家的孟旷孟十三是个狠角色,惹上了他我也没好果子吃,他搬来后与我打过招呼,我与他一直是相安无事。眼下你要我无缘无故地去惹他,这价钱不可能便宜了。你要的那个女人,说不定是孟十三看上的女人,夺妻之恨那可是不共戴天啊,这梁子可结大了,你要考虑清楚。想清楚了,就别再反悔。”
“我再考虑考虑。”九指王不说还好,这一说曹光的那点色心都给吓没了,更是连连打退堂鼓。
“考虑考虑?”九指王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曹指挥,有色心没色胆啊。”说着还望了眼他裤/裆,分明是羞辱他。
曹光脸都青了,站起身就往外走。九指王没再留他,目送他消失在了大门外,顾自端着酒杯喝酒。
“大哥,您就这么把他赶走了?不会惹什么麻烦罢。”边上刘什长的弟弟问道。
“放心,这家伙没什么本事,惹不到咱头上。别说五百两,给我五千两五万两,我也不会去动孟十三家。老子是爱财,但取之有道。惹北司的特务,活腻歪了,这点事都拎不清,这个曹光脑壳子被驴踢了,还想把我拉下水,做他的春秋美梦罢!”
“可是您不是说他有利用价值的吗?”
“当然有利用价值,这家伙被我这一激,应当会去找我那对头。我那对头那火爆脾气,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定要不开眼去惹了孟十三,到时候就有他受的了,咱们趁机渔翁得利,岂不美哉?”
刘家弟弟这才回过味来,不由赞道:“大哥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