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宗擎羞愧地道:“对方是郑王府的长禧郡主, 王府势大, 我没能保护好窦小娘子, 契约也没签成。”

朝朝便知还是上次在公主府和长禧郡主闹翻的后遗症。

长禧郡主是郑王的嫡女, 承平帝的亲侄女, 自幼深受太后宠爱,因此养成了一副骄纵不能容人的脾气。那日在寿安长公主府吃了暗亏,哪里甘心, 知道朝朝的目的是买地,就把主意打到了珍珠冠上。

宗擎是在去公主府订立购地契约的路上受到袭击的。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 随身又只带了个小僮,被几个郑王府的护卫一逼便动弹不得,眼睁睁地被抢走了珍珠冠。

结果窦瑾正好路过, 认出了他,问清事由后便和长禧郡主杠上了。然而,长禧郡主有备而来,人多势众;窦瑾身边却只带了个小丫鬟元宵,反而被长禧郡主带人围起来。

宗擎见势不对, 拉着窦瑾撤退。可窦瑾长这么大,和人杠上时什么时候认过怂?当下把宗擎往外一推, 就和对方动起了手。

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 珍珠冠没抢回来,他们反而遭到了围殴。最后还是宗擎出主意,窦瑾拼着受伤,两人配合, 险险抓住了长禧郡主,才顺利脱身。

窦瑾挂了彩,怕回家被窦父修理,跑到朝朝这里来讨要伤药,顺便商量对策;正好宗擎也要来向朝朝报告这件事,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这会儿,窦瑾正在屋里上药,宗擎要避嫌,没有进去。

朝朝见宗擎的伤还没处理,吩咐浣纱先带他下去敷药,自己进了屋子。

窦瑾的半边肩膀露在外面,好在脸上没有受伤,元宵却是鼻青脸肿的。吹墨和问雪正在为她们敷药。朝朝见窦瑾肩上数道几寸长的淤青,一看就是棍棒的痕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动兵刃了?”

窦瑾满不在乎地道:“长禧吃的亏比我更大,我把她的脸都扇肿了。”

朝朝跌足:“你怎么打她的脸?应该往她身上不好给人看的地方下死手才对。”

窦瑾一呆:“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话音方落,笼烟匆匆走入报道::“姑娘,郑王府世子和长禧郡主上门,说,说要为长禧郡主讨个公道,要我们交出窦小娘子和宗郎君。”

窦瑾一下子跳了起来。

好啊,郑王府的人抢了东西不说,居然还敢欺上门来!

吹墨“唉呀”一声,忙提醒道:“您的伤。”

已经晚了,窦瑾一下子又跌回了椅子,疼得龇牙咧嘴了半天。

朝朝又好笑又好气:“都伤成这样了,你就老实一点吧。”

窦瑾忿忿道:“是他们欺人太甚。”

朝朝柔声道:“有我呢。你安心上药,我去打发了他们。”见窦瑾欲言又止,安慰她道,“你放心,这里可是我家,我吃不了亏。”

窦瑾打架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真的是哪儿都疼,不敢再逞强,恹恹地又趴回了椅背,关照她道:“他们人多,你顶不住就叫我过去,可千万别硬撑,不然我跟你急。”

花家从前是相府,护院众多。但自从赵韧登基,花羡辞了相位,花家风雨飘摇,下人就陆陆续续请辞了一大半。如今,护院就剩了几个老人马,与王府的护卫对抗,根本没有胜算。

朝朝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带着笼烟到了外屋,问笼烟道,“祖父知道了吗?”

笼烟迟疑:“半日闲外有陌生面孔守着,信递不进去,只让守门的护卫传达。要不婢子再去一趟?”

朝朝摇头:“不必了。”守门的是赵韧的御前侍卫,也就等于赵韧知道了。赵韧想要祖父知道,祖父自然会知道。

倒是接下来是场硬仗。

说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不可能把窦瑾和宗擎交出去。再说,赵韧还在呢,他要娶她,总不成眼睁睁地看着她吃亏?

朝朝嘱咐了笼烟几句,又去内室取出一根精致的银色小管藏于袖中,这才向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郑王世子赵宏霆和长禧郡主。

郑王世子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得人高马大,又白又胖,一张脸原本可以称得上五官端正,面目俊秀,只可惜胖变了形,一双眼都快挤得看不见了。打扮倒甚是讲究,戴七梁冠,着红罗衣,白罗方心曲领,玉剑金佩,皂靴镶珠,颇有架势。

长禧郡主则戴了顶帏帽,黑纱垂落,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数十仆妇和护卫簇拥着兄妹俩,气势汹汹闯门。花家的护卫和门房守在门口,苦苦支撑,到底人少,眼看就要守不住。

朝朝抬手示意,花家的护卫和门房退开,让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进了门。

郑王府的护卫立时潮水般涌入,团团将朝朝主仆及花家的门房护院围在中间。

护在朝朝身周的下人神情凝重:郑王府这个架势,如今的花府,根本挡不住,不知姑娘有何奇招?

王府护卫们分开一条路,长禧郡主在仆妇的簇拥下走到朝朝面前,咬牙切齿道:“窦瑾在你这儿吧,把她交出来!”声音含混,却是漏风的。

窦瑾下手这么狠,把她牙都打断了?

朝朝不露声色地往她厚厚的黑纱里看去,什么也看不清。

长禧郡主恼羞成怒:“花朝,你听到没有?”

朝朝面露不解:“郡主这话委实奇怪,好好的怎么跑我这里找阿瑾了?”

长禧郡主怒道:“你装什么蒜?有人看到窦瑾和书院的那个小白脸跑到这里了。”

朝朝微微笑了笑:“郡主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郡主是知礼之人,当知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阿瑾是我的客人,郡主要找她,该另寻时间,没有到我门上要人的道理。”

“你……”长禧郡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死丫头又在影射她“不知礼”!她愤怒之极,“花朝,你以为你是谁?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又骂郑王世子,“你是死人吗,看着我被人这么欺负!”

郑王世子从朝朝一出现,眼睛就恨不得粘在朝朝身上,这会儿被妹妹一催,轻咳了声,装腔作势地道:“花小娘子,你这是何苦?窦小娘子殴打御封的郡主,罪证确凿,你还是不要包庇她,免得连累了你见官,叫人心疼。”

长禧郡主跺了跺脚:“赵宏霆,你到底是哪边的?”

郑王世子被长禧郡主直呼其名,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安抚她:“我自然是妹妹一边的,但花小娘子也可以是我们一边嘛。以和为贵,以和为贵,用不着一见面就乌眼鸡似的。”

长禧郡主被他绕晕了,一时丈二摸不着头脑,愤愤道:“她怎么可能和我们一伙?”

“自然可以。”郑王世子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朝朝。

春风拂过,落花蹁跹,她站在明亮的阳光下,红衣飘袂,纤腰若柳,云鬓雾鬟间,赤金攒丝芙蓉花开步摇上鲜红的宝石熠熠生辉。

雪白小巧的耳垂上是与步摇一套的红宝石芙蓉流苏耳坠。指甲盖大的红宝石镶嵌在镂空的赤金芙蓉花中,下面垂下细细的流苏,稍一晃动,光芒灿灿,愈衬出她雪肤红唇,雍容明艳。

郑王世子看得痴了,眯缝着眼上前一步,口中啧啧:“多日不见,花小娘子容色越发照人,我那堂弟真是没福。”

朝朝见郑王世子这副惫懒模样,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眼神微沉,退了一步。浣纱立刻护住她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郑王世子哪里将她们放在眼里,笑道:“花小娘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亲近亲近岂不好?”

朝朝弯了弯唇,眼中却并无半分笑意:“小小民女不敢和贵人亲近,世子和郡主还是请回吧。”

郑王世子笑嘻嘻地道:“花小娘子忒也绝情,大家好歹从前是亲戚,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就下逐客令了?许久不见,咱们还没好好叙叙旧呢。”

长禧郡主看出点意思,顿时炸了:“哥,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我告诉你,你休想,父王不可能同意你将这种女人迎进门的。”

郑王世子满不在乎地道:“进不了门,养在外面也行啊。待会儿找到姓窦的,把她俩一起绑回去。一个送官,一个……”他目光落到朝朝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从第一次见朝朝,他就开始肖想她,全京城最明媚,最高贵的一朵花,试问有哪个儿郎不想攀折?不过那时候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放肆。

如今,这朵娇花跌落人间,再无人庇佑,正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

长禧郡主一愣,目光落到朝朝面上,也笑了起来:“这主意好,要我看,她这张脸啊,还就配这样。”

花家的人脸色全变了,各个现出怒色:郑王世子这是把他们姑娘当什么了!

郑王世子望着被王府护卫团团围住,势单力孤的花家主仆,胜券在握:“花妹妹,我劝你还是乖乖把人交出来吧,免得待会儿动粗,伤了你,好哥哥我可是会心疼的。”

却是把称呼从“花小娘子”换成了“花妹妹”。

朝朝心中冷笑,有了计较,垂眸道:“我不能交人。”

长禧郡主面如寒霜:“我倒要看看你嘴能硬到何时?”她做了个手势,众护卫齐齐按柄,“哐啷啷”之声不绝,佩刀齐齐拔出一半。

雪亮的刀光森寒逼人,杀气腾腾。朝朝似乎吓到了,半晌,不甘不愿地道:“阿瑾藏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不怕的话,自己去找。”

长禧郡主笑了:还以为她骨头硬得很呢,不过如此。“她在哪里?”她问。

郑王世子也道:“我劝你还是早些说了吧,免得受苦。”

朝朝垂下头:“祖父所居的半日闲。”赵韧的御前侍卫守在门口呢,有本事去闯闯看。

不远处的回廊,匆匆赶来的赵韧恰听到这一句,目中露出几分笑意来。身后去搬救兵的笼烟和谈德升头低得恨不能埋到地底:姑娘/花小娘子好大的胆子,祸水东引引到陛下头上来了。

郑王世子一愣:“你休要唬我。”

花府的半日闲对大安官场中人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花羡为相二十年,半日闲几乎就成了第二个中枢,每日不知有多少攸关大安国运的大事在这里商定,等闲人不得踏入。花羡威名犹在,饶是郑王世子,也不由生了几分顾忌。

长禧郡主却不管这么多,挥了挥手道:“分一半人,去半日闲。”

郑王世子迟疑:“长禧……”

长禧郡主嗤笑道:“你不敢去,我去。你呀,就留在这里和你‘花妹妹’好好亲近吧。只要把她弄到手,做了花家的女婿,还怕那老匹夫?”

郑王世子目光闪了闪,深以为然,果然分了长禧郡主一半人,自己嬉皮笑脸地凑近花朝:“好妹妹,他们去忙他们的,我们好好聊聊呗。”

花家护院和奴仆愤怒地上前阻拦。王府护卫见状,两三个对一个,很快将外围花家的护院和奴仆制住,剩下浣纱紧紧守着朝朝。

朝朝面沉如水。郑王世子得意之极,伸手摸向朝朝的面颊:“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朝朝未料到郑王世子如此无耻,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动手动脚。她厌恶地又后退了一步:“世子请自重。”攥紧袖中的银管,正要丢出。

“自重,自什么……”最后一个“重”字尚未出口,“砰”一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但听一声惨叫响起,郑王世子直接飞了出去,砸到了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王府护卫脸色大变,纷纷拔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斥道:“大胆,陛下在此,谁敢擅动兵刃?”

陛,陛下?

郑王世子捂着刚被踹过,剧痛的胸口,七荤八素地抬起头。但见朝朝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玄袍皂靴,龙章凤姿,天生威仪,正是他在登基大典上见过的新帝。

新帝他,他怎么会在这儿?郑王世子顿时骇得面无血色。

朝朝将准备掷出的银色小管收回,松了一口气,对跟在赵韧身后的笼烟比了比大拇指:可算是及时把人请来了。

长禧郡主还没走远,发现这边形势有变,又带人杀了回来。她没有听到谈德升那一声呵斥,更没见过赵韧,见哥哥被踢飞,半死不活地靠坐在门板边,顿时急了,指着赵韧道:“给我把他抓起来!”

护卫们蜂拥而上,还未靠近赵韧,便见不知从哪里冒出十七八个侍卫,落地无声,身手矫健,三下五除二,就将郑王府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

长禧郡主又惊又怒:“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本郡主无礼!”

赵韧皱了皱眉:“聒噪!”

一个侍卫挥剑而出,长禧郡主大骇,顿时吓得动弹不得。但见剑光闪过,她的帏帽被挑了开来。长禧郡主这才尖叫出声来,一下子捂住了脸,浑身发抖。

已经迟了,朝朝一眼看到她红肿得仿佛猪头的双颊,不由“啊呀”一声。窦瑾下手可真狠啊,这得扇了多少下?怪不得长禧郡主都快气疯了。

郑王世子反应过来,忍着剧痛,浑身发抖地跪了下来:“陛下恕罪,臣妹妹不知您的身份,罪该万死。”

长禧郡主如雷轰顶,不敢置信地转向他:“哥哥,你说什么,他……”

郑王世子咬牙:“你冒犯陛下,还不快快请罪。”

长禧郡主看看赵韧,又看看郑王世子,双腿一软,扑通跪地,牙齿止不住咯咯打架:“陛下,臣女罪该万死。”

赵韧理也不理她,只低头看向朝朝,温言问道:“你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朝朝问:“随我处置吗?”

赵韧道:“朕会斟酌着办。”

也就是说,他不一定答应。朝朝心中嗤了一声,原就没指望他多好说话,索性不理他。

两人一来一回,旁若无人,却不知四周除了谈德升,看到两人模样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朝朝什么时候和新帝亲近如斯?

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一个肋骨疼,一个脸疼,跪得两腿打战,却不敢发出一声。早春的天气,两人额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心中恐惧之极。

原以为掐的是软柿子,没想到竟是踢到了铁板。

朝朝抬眼看向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

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抖若筛糠,额上的汗越滴越多。

朝朝想了想,问赵韧道:“废了他们的世子和郡主之位,让他们以后再不能仗势欺人可不可以?”

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都是脸色大变。

赵韧沉吟不语。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望着他,面露希冀之色。

狗皇帝,这都不肯应下,合着刚刚的话是哄她开心的啊?朝朝恼了:“陛下既然为难,何必问我?”

这脾气,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赵韧叹气:“朕只是想,你的心也太软了些。只是废了他们的世子和郡主之位,就能消气?会不会太便宜了他们?”

刚刚生起希望之光的郑王世子和长禧郡主:“……”

郑王世子急急道:“陛下,臣冤枉。”

“哦?”赵韧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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