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正面交锋 惊心动魄(1 / 2)

对于诉讼期限,大陈朝(宋)开始有明确规定:大事不过二十五日,中事不过二十日,小事不过十日,规定是这样规定的,可是官场上多得是阴奉阳违。一般小案件可能不受理,可能无限期的拖延,所以管勾给邓如杨的日期是五日,根本不合常理,一个不送礼,不走门路的案件,怎么可能五天就给你受理了,想得美,只能是忽悠人的说法,这案子衙门可能不会管。

衙门不管的原因有二:一是民间约定俗成的一些事,比如**,官衙都懒得掺和;二就是刚才所说的没走门路、没送礼,案件只能石沉大海。

贺修利到此时才确定,什么京里来消息让他留下来,都是借口,夏子淳居然真得对**案感兴趣,什么意思?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过,二月里的天气,他的后背竟隐隐有汗冒出。

一个时辰后买、卖**的人被叫到了公堂之上,邓如杨也跟着原告到了公堂之上。

夏小开轻轻走到坐在堂审席边的夏子淳身边,悄悄耳语道,“公子,小黑丫在外面!”

夏子淳微微歪了一下头,大堂外,衙门口聚集着众多围观之人,童玉锦便是其中一个,正站在稍靠前的位置,她好像比上次看上去长高了一些,似乎不那么黑了,依然作男孩装扮,一双不错的丹凤眼正看向大堂内,不期然间,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夏子淳倏的一下垂下双眼,如果很仔细很仔细的看,你就会发现这个贵公子有些不自然,可惜太细微了,估计就算贵公子本人也没有在意到这一丝丝的不自然。

童玉锦见夏琰不屑看自己这个贫民百姓,也没心思计较,看到夏琰坐在公堂之上,她知道自己做的事起作用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站在人群之中。

贺太守贺修利按常规问着堂下人,“来者何人,所告何事?”

原告年纪近半百,因常年劳作的关系,显得非常老态,满头灰白的头发尤为引人注目,只见他伏地跪礼后回道,“回大人,小民辛大民,是城北棚户区的住民,小民要告那黑心牙作。”

“为何而告?”

“回大人,小民为死去的儿子配个阴间娘子,小民买人之前就跟牙作说好了,要黄花大闺女,那曾想,那牙作居然拿死去的妓人充当,小民状告牙作为了钱财欺骗愚弄小民!”

“牙作何在!”贺修利程序式的问道,问完之后,和众人一样,等待牙作的回答,可惜,大堂之上没有牙作的影子。

捕头迅速出列上前回话,“回大人,小人带差役去了牙作住处,无人!”

“无人?”贺修利感到惊讶。

“是,大人,据周围左右邻人回忆,两个瘦脚牙作已经几天未回住处了!”

“他们平时在何处?”

“回大人,他们是天香楼的脚夫。”

贺修利听到‘天香楼’三个字,眼角肌肉紧了一下,继续问案,“现可在天香楼?”

“回大人,天香楼的掌柜说,他们也几天没见到这两个脚夫了!”

“竟是如此!”贺修利仿佛思索了一下,对原告说道,“辛大民,被告现下不见踪影,这案子需押后再审,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回大人,小民没什么要说的,小民有另一件事要上报给大人!”辛大民虽是低层贫民,但是在公堂上的回话,吐词清析、条理分明。按道理,一个市井小民进了公堂早就该吓得抖抖索索说不了句完整话了,可是此时……

贺修利一路从末流小官做到如今的四品大员,必定有他的能耐和本事,还有长时间为官的警觉,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不应当受理接下来的事,可是……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左手边不远处的夏琰,容不得他不接着问话,“哦,要上报何事?”

“回大人,小的因为上当受骗所以跟牙作纠缠了一段时日,有一天,小民再次来到牙作的住处想讨回公道,无意中听到了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太守暗暗骂了一句,你不就是想等着我问嘛,真是刁民,压着怒气问道:“是……什么话?”

原告辛大民回道:“天香楼去岁,前前后后竟死了三十多妓人,她们都被埋在……”

“不可胡言乱语!”贺修利声厉言咄。

“回……大人,小……民……不敢!”原告被贺修利的威严官势吓得全身伏地,可是贴在地上别人看不到的双眼,却隐隐透出一股泄愤的快感。

夏琰出声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适度,透出良好的贵族修养:“说下去!”

“是,天使大人!”辛大民重新直起身子,叩拜回道。

庆昌府坐在大堂上的官员个个从这句‘天使大人’中听出了玹外之音,一个贫民是如何准确的知道夏琰就是天使的?

不是他们警醒,而是对于很多贫民百姓而言,根本弄不懂各种官职的具体名称,更弄不明白大人们具体所行的差事,他们只知道‘大人、大人’的叫,其他一概不懂。

无论是通判还是推官都感到了这个案子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们感觉不妙,这根本不是为了配**案而来的,究竟何人借堂生事?

原告辛大民直起身回话,“天使大人,罔顾人性命,是大罪吧?”

“是!”夏琰答道。

原告辛大民深深叹了一口气,“小民儿子的**不配也罢,各位大人们还是办要紧事去吧!”

“你……”贺修利一口气噎不下去,提不上来,射向原告辛大民的目光骇人。

夏琰当然感知到了,姓贺的竟如此坦护姓尤的,看来自己要好好查一查了。

观察使有圣上手谕,可以便宜行事,只见夏琰淡定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来人!”

“属下在!”夏小开上前行礼。

夏琰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出来,“调府军!”

“是!”

直到此时,年近半百的贺修利才明白,眼前的年轻人不仅仅是贵公子、小候爷、观察使,他还是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他有权调度府军,他大意了,希望儿子做的事干干净净吧。

夏琰调度的府军很快到了原告所说的埋人地点——一个荒草丛生的郊区。附近村人见官府有军队前来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当他们看到一具具半腐烂的女尸时,都捂鼻嘴惊叹,顾不得害怕官兵了,议论之声顿时炸了锅。

于文庭摇头叹息,真是惨不忍睹呀!真是……转头看向年轻的夏琰。

夏子淳不动声色。

一个时辰后,府军包抄了天香楼。

再一个时辰后,府军包抄了称霸淮西南路的尤家。

三天后,此案轰动整个京几路。

某破旧老巷子的某一间出租房里

邓如杨正在房间里转圈子,为何转圈子?激动!他满脸通红,显得很兴奋:“小锦,尤大就这样被抓了?”

“嗯!”童玉锦淡定的点点头。

邓如杨抿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借势?”

“嗯!”

邓如杨转着圈沉思,想了想后又问道:“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知道我们意在尤得禄?”

童玉锦轻笑:“别忘了,他们可是官场上的人精,我们这点小伎俩根本不够他们看的!”

“原来如此!”邓如杨若有所悟道。

童玉锦对对面的老头说道,“老丈,你们夫妇可能要躲避一阵子了,或许……”

“恩人,啥也不说了,能给女儿、儿子报仇,就算现在死,我们也无憾了!”辛大民大声说道。

童玉锦摇头不忍:“还是好好活着吧!”

“知道,我们要亲眼看着尤恶狗被斩首示众才能了愿。”辛大民娘子抹着眼泪说道,她忘不了女儿被尤恶狗生生糟塌之死,忘不了自己儿子为了给妹妹讨公道五脏六腑被打至烂,回到家后拖了不到一个月就离他们而去的悲惨情景,没有了儿女,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的彭大丫说道,“小锦,你真厉害!”

“没有你们帮忙,我一个人怎么能行!”童玉锦谦虚的笑笑。

大丫摇头感叹:“你还是厉害!”

童玉锦说道:“那也是因为你深夜看到那两个瘦子埋人!”

“可配**,打死我我也想不出!”彭大丫感慨道。

“我也是,”邓如杨说道:“你怎么就能把配**扯上妓子,再由妓子扯上尤得禄的?”

童玉锦简单的分析道:“很简单,尤得禄的恶行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这件事不过是个引子而以!”

邓如杨开始期待明天的事:“那下面……”

童玉锦咬唇说道:“那就得看天使大人想办到什么程度了!”

邓如杨听到这话想想也是,哀叹道:“不知之纯嫂子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明天去衙门看看吧!”

“好,”邓如杨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说我恩师的家产能拿回来吗?”

童玉锦却没有说话,她直直的看向破墙面,不知想着什么,几人被她的沉思弄得不吭声了。

一直到半夜子时,童玉锦才开口,“邓舅舅——”

“小锦,啥事?”邓如杨坐在哪里都快睡着了,蓦得惊坐起身子问道。

童玉锦问道:“林山长的儿子什么时候死的?”

“去岁四、五月间,”邓如杨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林山长家的老仆说是醉酒而死?”

“是!”

“他平时能不能饮酒?”

邓如杨和先生的儿子林之纯走得并不近,林之纯总觉得他夺了他的父爱,对他有些敌视,心情低落的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经常约友人出去谈酒论诗!”

童玉锦分析道:“也就是说,他其实能喝点酒?”

“应当是!”

童玉锦叹气,“要是能找到一个有经验的仵作就好了!”

邓如杨问道:“你要仵作……”

童玉锦回道:“我只是猜想,想把这些猜想验证一番,可惜没有人手!”

“能验出什么呢?”邓如杨想象不出,之纯哥去了都一年多了,已经化为白骨了吧。

童玉锦反问:“你不是想拿回林山长的家财吗?”

“可……可这跟之纯哥死有什么关系?”邓如杨不解。

童玉锦瞟了一眼邓如杨,“现在没关系,可是验过之后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可……”邓如杨挠了挠头说道,“我认识一个老头,他的邻居对我说他曾是仵作,也不知是真是假!”

童玉锦一听说有仟作眼睛亮了一下:“明天带我去看看!”

“好!”

夏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小小的破旧胡同在月光下安静的沉睡着,近处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或大或小,或密或稀;偶尔,远处传来几声‘汪汪’的犬吠,一切仿佛静谧而美好。

然尔,夜晚又是罪恶最好的隐藏之地,贺府书房,一向笑面如虎的贺敏峰站在自己父亲面前,“父亲,尤大他……”

贺修利细长的鱼眼眯了眯:“尤大连自己的事都不肯认,夏琰拿他没办法!”

贺敏峰嗤笑道:“只要他抗得住,我们就能翻了这案!”

贺修利冷哼:“在我的地界上,他想翻浪还得掂量掂量!”

“父亲,我派人找那两个脚夫了,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暂止先别管那两个,那个姓邓的给我盯着,必要时干掉他。”

“是,父亲!”

庆昌府驿站

于文庭眉头皱起,“公子,已经三天了,无论是天香楼的老鸨,还是尤得禄说出的供词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我知道!”夏琰凝着眉头。

“老鸨说妓子是自己调教时失手打死的,承担了所有罪名,这可真不好办啊!”

夏子淳没吭声。

时下,官府办案虽也讲验证、复审,但大部分情况下,以取口供为主,所以对当事人判罪就必须取得他的口供,依口供形成状纸,然后画押,作为判决的依据,犯罪当事人不吐口,那么案件就会陷入僵局。

夏小开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进来,“公子,我们的人发现有人盯上小黑丫了!”

夏子淳眉目一紧:“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夏小开摇头。

夏子淳严厉的说道:“再盯!”

“是!”夏小开说道,“公子,今天一大早,小黑丫跟姓邓的去了西郊棚户区!”

“去那里做什么?”于文庭问道。

“小黑丫的家人去了哪里?”夏琰想起自己曾经留宿的船只。

夏小开回道:“据查往北了!”

夏琰眯眼说道:“往北?也就是说,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公子,看来,他留下来是为姓邓的”!

于文庭分析道:“而姓邓的是为了他的恩师——林久成!”

夏琰冷嗤:“就凭她能解了林久成家财被夺之事?”

于文庭明白夏琰轻视小黑丫的原因,小黑丫再怎么聪明过人,那也是平民一个,而且是个人小式微的小屁孩,她要成一件事,非非常之力不可,可是他隐隐的相信,小黑丫有这股‘非常之力’,遂开口道,“公子,我们不仅要盯着小黑丫,还要暗暗的帮她!”

“帮她?”

“是,”于文庭肯定的回道,“为我们所用的‘帮’”

夏子淳抬眼看向于文庭。

于文庭点了点头。

童玉锦和邓如杨找到了西郊棚户区,入目满眼都是贫困、衰败、颓丧。

二月里的天气,竟然还有蝇虫,可想而知,要是到了夏天,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也许就如现代她曾看到过的垃圾场一样吧。

童玉锦一边走一边和站在门口晒太阳的人聊天,一路聊到他们要找的老头屋前时,下午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老头正坐在屋前晒太阳,看着童玉锦和邓如杨一路问了过来。

老头子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干瘦的像老了的鱼鹰(鸬鹚)一般,黑漆漆的,一件如抹布般的短褐松松垮垮的挂在干瘪的身上,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亮,很少见到这样锐利的眼睛,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老头。

老头见他们走到自己跟前,笑笑问了一句,“都问到什么了啦?”

童玉锦示意邓如杨回话。

可邓如杨认为童玉锦不就是问了几名,‘你吃饭了吗’‘你们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你们老家还有田吗’……这些话而以呀,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看愣住了的邓如杨笑笑,目光看向童玉锦,“小娃儿哪里人?”

童玉锦朝老头拱手半行礼回道:“东湖塘圩县童家村人!”

“东湖那一带的呀!”老头的阅历不浅。

“是!”童玉锦微微笑道。

“那你这一路走下来,行了不少路呀!”

“走得都是水路,还算好!”

老头突然收住闲聊问道:“找老夫?”

童玉锦再次拱手微笑回道:“是,海爷爷!”

“连我也打听了!”老头嘴上惊讶,面上却波澜不惊。

童玉锦摇头笑笑:“可惜你隐藏得太深,我只打听到你姓海,平时以掏大粪为生,孤家寡人一个!”

老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小娃儿有意思,我就这点家底,被你全掏了!”

童玉锦没接话,话锋一转:“海爷爷觉得这里怎么样?”

老头顺着童玉锦的目光看了看衰败的棚户区,“不怎么样!”

“我也觉得不怎样,即便这样,这里还是将不断的有人涌住进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老头锐利的眼睛眯起问道:“什么意思?”

“海爷爷,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童玉锦好像一点也不怕他迫人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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