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来前许下的军令状,博洛感觉锋利的铡刀正在逼近自己的脖子,江南战局若是被残明逆转了,他必定难逃一死。
杜铎是摄政王杜尔滚的亲弟弟,杜尔滚不会把他怎么样,这个罪名唯有他博洛来扛。
围攻杭州城数月不下,尚是情有可缘,但要是张存仁的两万多清军再折损,江南必将人心躁动,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这个责任太大了,不但博洛扛不下来,杜铎同样扛不下来。
对于杜铎来说,他不担心失败后的处置,因为他知道亲哥哥杜尔滚不会重罚他,他担心的失败后成为满人的耻辱,成为满人眼中的笑柄。
为了避免这种结局的发生,杜铎决定再搏一把,连夜从杭州城下抽调两万满人携带五十门最大的铁炮西进于潜。
杭州城!
这时候如往常一样安静,宵禁后的街道上空落落的,除非携带陈珑或者郑秋亲笔签名的文书,无论是何人,无论有什么样的身份,在宵禁时被巡逻的将士抓住,便要被囚禁一个月。
陈珑和郑秋很多时候待人是和善的,但在关键问题上,他们不会有丝毫的妇人之仁。
偶尔有一队举着火把巡逻的将士在街道上穿过,这是夜黑后这座城市唯一的生气,三个半月的攻城战近乎消耗了杭州城所有的精力,从前繁荣热闹的街道和于潜城边的山林一样冷清。
北城校场,郑秋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宁绍军将士,朗声大呼道:“诸位,今晚是我们反击东虏的开始!”
“今晚,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今晚,是我们回报镇国公的时刻!”
郑秋的声音短促而冷峻,像铁锤敲击在坚石,他并不擅长激励别人,他擅长做事,把每一个步骤安排的精准到极致。
战争充满意外,在郑秋的世界里不允许出现意外。
步卒何时出城,到达清军大营外需要多久,如何攻开清军的营寨,宁绍骑兵又是如何配合,一切就像棋盘上的推演。
当然,郑秋虽然做好了完善的计划,但这些计划需要前头这些将领,这些将士来实现。
郑秋望着元洲和林毅,安排道:“元副总兵,你率部攻打北城外的东虏左翼兵营,林参将,你率部攻打东虏右翼兵营,我会率中军攻打东虏中军大营,这些都是常规布置,真正决定战局胜负的是宁绍骑兵!”
说到这里,郑秋侧头向秦锋一拱手:“安定伯,只要宁绍骑兵攻下东虏炮兵阵地,杭州城外将成为东虏的葬身之地!”
郑秋虽然被任命为杭州城兵马的总指挥,但秦锋在郭臻心中的地位,乃至在军中的身份,让他不敢失礼。
秦锋不说豪言壮语,只是淡然地点点头,他已经很久没上战场了,再挽弓时不知箭法是否已经生疏,看着身旁的一些年轻将官,再想起郭臻这两年把他放在行营坐镇,让他生出一个念头:“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秦锋今年四十八岁,前些年随着郭臻南征北战,近些年由于郭臻安排他当了没有多少实权的副手,他渐渐向往平静的田园生活。
但现在,秦锋还想最后大杀一场,以祭奠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