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什么时候殡天,除了重生一回的俞清瑶,大概谁也不知道吧。齐国公再天纵奇才,也是个凡人,揣摩了一番形势,觉得皇帝故意把折子留中不乏,大有可能是在试探各方面的反应!等到合适时机,再雷厉风行的处置,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这是帝王的权术,早就习惯了。
对其他人怎么试探,齐国公懒得管,也从不插手,唯独对景暄……
话说从景暄出世起,就多灾多难,无时无刻不生存在皇帝的试探中。逢年过节依礼节进宫问安,总会被后、宫妃子赏赐些“特殊”东西,闹些不大不小的事故;年纪渐涨,利用各种机会派到身边的耳目喉舌,一举一动都传到皇帝的耳中!还有那次次假借东夷刺客的刺杀!稍不留神就中了埋伏!
千防万防,景暄的眼睛还不是被毒瞎了?
当时知道消息的他,有多心痛!想疼而不敢疼的儿子,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要变成瞎子了……愤怒的他把整个书房都给砸了!幸甚,以前帮过一名得道高人,那人跟戚神医有些关系,为报答恩情,愿意将一枚能解天下百毒的解毒丸奉上!
可怜景暄得到解药,却不敢吃!他那年才十五岁啊,还是个孩子,捧着药丸足足一个晚上,第二日早晨,心思沉重的问自己:爹,吃了解药,我能恢复光明了。可是皇上会放过我吗?
不会。
他会继续派人下毒,甚至可能是毒性强烈,见血封喉的,根本等不到有人援手。或者干脆叫大内侍卫伪装成东夷刺客来杀他,便是不要他的性命,砍断手臂、腿,一辈子躺在床上也容易。
相比起来,随时可以服下解毒丸,恢复视力,只是暂且忍受失明的日子,算是最好的选择吧?
迫于无奈,齐国公答应了。他是带兵打仗的将领,生平不敬鬼神、不信神佛,可那一刻后,他在暗暗的祈祷:希望皇帝早些殡天!只有猜疑心重的老皇帝去了,他的景暄才能免于战战兢兢的活着。
这么想,虽然大不敬,可他生于大周,长于大周,对这片土地的忠诚从不曾改变,对皇帝慧眼识才,破格提拔,也铭感五内!他能对天对地发誓,绝无一丝反叛之心,对皇帝的忠心天日可鉴!
可皇帝怎么回报他的忠心呢?时时刻刻算计着,将他的嫡长子当成贼寇!不斩尽杀绝不罢休!
罢了,他且不提,只看皇帝如何对待胞姐长公主,就能窥探一二。
皇帝,绝对不是一个宽和慈爱的好皇帝,他的杀伐决断,对外尚可;用来针对内部,能让最忠诚的臣子也生了异心。
从最隐秘碧色双耳联珠瓶的暗格后,拿出藏着解毒丸的玉瓶,齐国公慎重的交给长子,叮咛道,“记住,提前十二个时辰和酒服下。为父派人传去消息,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切莫犹豫!”
景暄握着犹带一丝父亲温度的玉瓶,艰难的点点头,从书架后的密道,偷偷回到仅有一条街道之隔的安乐候府,神不知、鬼不觉!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曾经离开自己的府邸……
……
而此时的俞清瑶也回了府邸,替身玲珑总算松了口气,天天假装夫人的日子,实在让她提心吊胆啊!她不过是个丫鬟,打理不来家事,每常带着帷帽出入,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其他人瞧她的目光,不大和善……
一面把这些天,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道了一遍,一面又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夫人,您不在的日子,有些人可忙了。比如林松家的,到处打听东夷公主的事情。她才见了东夷公主一面,就成了人家的下人了?还有冯硕家的,明面上没怎么做出格的事,可三天回了两趟定国公府。您说,她一家子都放出来了,还有什么亲戚来往的这么勤?”
“奴婢多嘴了,可这些话憋在心理,不吐不快。”
俞清瑶现在身边的丫鬟换了个遍,除了默儿、珍珠,就没有特别受宠的。玲珑是胡嬷嬷从外面买来的,调教了三四年,这才派上用处。
叹了口气,俞清瑶自打林松家的主动放东茗进了内院,就有好生敲打陪房的心思了。没想到自己离开这几日,她们不想法子求饶,反而上窜下跳,越发让人反感!
难道自持是舅母、舅婆送来的,她不好出面打发?只能忍着?那也太高看自己了!她现在是太忙,为东夷迎请长公主回东夷的事情而烦恼,等腾出手来看看!
包管叫她们哭都来不及!
想到这,俞清瑶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嫁妆单子,记得在南边好像买了个小庄子,种了些瓜果,还有栋小宅子?看家护院这个活计很轻松,想来不愿意在她这个树上吊死的人,愿意去吧?
还有,父亲也给自己一块地——在北疆。一来一回要一年呢,唉!土地不多,到底是父亲的心意,她能眼睁睁看着荒芜不成?说不得,也得派个腿脚好的,常驻一段时间……
传出去,不会有人觉得她对舅母、舅婆不敬吧?
俞清瑶把单子放回原处,摇摇头。可笑,一家卖身契都在她手上,能翻腾出什么花来!前世她自己也曾险些落入卖身为奴的窘地,知道“人往高处走”是常态,所以她不责怪这些人巴望高枝。
可也不能以出卖旧主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