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仔细看了一眼俞清瑶,似在观察她是否说假话。可对方眉眼坦荡,目光是成年人完全没有的澄澈,没有心虚,没有愧疚,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不由得叹一口气。
也许,真是临水轩有错在先呢?
平心而论,水月是比较欣赏俞清瑶的,不仅因她有决心、毅力佳,对习字刻苦努力,更因为她的心。自打知道那个只活了十二天的孩儿后,俞清瑶每日练字之余,不忘抄写一份《往生经》。清明都过了,也烧了十几份,要说,她的心意也尽到了,可是还是不间断的抄写。每次习作总会夹着一篇或者两篇的《往生经》。
换做从前,水月最得宠的时候,身边多的是逢迎拍马的人,对此见怪不怪。但出家多年,早不设计侯府家务了,她想不通俞清瑶这么“卖力讨好”她为什么。为了金银?沐天华留给她的嫁妆足够一生一世无忧无虑;为婚事?那也该奉承杜氏才对!为才艺?不用讨好,她不竭力的教了吗?
何况俞清瑶自己对琴棋书画的三样没有天赋,只专心“书法”一道,将来成就全靠自身,水月半点忙也帮不上的。
思来想去,不懂俞清瑶对她的好源自何处。一颗如止水波澜不起的心,渐渐萌生不少凡尘之念。从普通的“欣赏”,渐渐变为比较看重,而后变成疑惑。越是在意,也越加求全责备。心理想着,她有什么目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啊,还有什么可企图的?
脑中浮起团儿前两日说过的话,
“师太,什么为什么啊?小姐对您好,就好呗!或许她看您顺眼,或许她觉得您才华高,心底钦慕呢?”
“钦慕?小丫头懂什么,才华什么都是虚的!不值一提!”
“那,小姐是出自同情?”
“同情?同情是什么东西?”水月历经磨难,对人性的善恶有最直观的认识,才不信什么同情怜悯呢!
满头汗的团儿无奈,“或许小姐是感激你教她梅花篆?”
“感激吗?报答?我长到这么大,只见过恩将仇报,没见过有恩报恩的人……”
水月似有所悟。
亲眼看见俞清瑶澄澈的目光,她心中微微一动,有了个想法。
她自是不明白,俞清瑶抄写《往生经》早就成了习惯,前世为了钱氏——太不值得!今生为了那个才出生十二天的小舅舅,她抄的心甘情愿。
完全没有任何功利心。
……
暂且把外事放到一旁,水月让圆儿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名家字帖共十二卷,拿出来,送给俞清瑶,“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些字帖只有到了你手里,才不辱没了。”
俞清瑶展开一卷看,上面是前朝名家“柳白”所书,字体笔走龙蛇,若利剑长戈;又看另一卷,是本朝百年前名赫一时的颜宗书,字体俊逸潇洒,妙笔生花。心理明白,水月赠她的大约是外祖收集的贵重字画,比起母亲陪嫁中的字画,价值只高不低!
“我、我承受不起!”
“呵呵,给你,就拿着吧!”水月淡然的笑着,仿佛塞给人的不是价值万金的名人字画,而是几张手稿而已。“横竖都是在府里,交到你手里,还能帮你开阔见识。”
画外音,她是要老死府中的,这些字画又带不走。不如现在送给俞清瑶,让她提前揣摩提高。至于日后俞清瑶能不能留住它们,谁也不知。
可是,即便拥有短短几天,也是福气啊!多少京城里的权贵人家,都只有赝品呢!
俞清瑶很满足,郑重的道谢后,眉目中对水月的真挚更多了几分。她是真心希望水月安度晚年——宛如看另一个自己,有顺心平安的结局。
她怎知道,水月因为怀疑她的用心,决定试探呢?
话题转得很妙,先是感慨老侯爷收集这些字画的不容易,然后不知不觉提到三十年前。
广平帝继位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