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自大军开拔之日起，街道酉时除了巡防的将士不得再有任何百姓出入，若有违抗者一律按探子处置，层层重压之下，京中一时间再不复往日热闹，甚至静谧如文兴河道的湖面。
居兴殿中的乌沉香断了又续，续了又断，冷风沿着窗口吹进来，将身上残余的温度一点点吞噬。
今秋内务府刚送来的披风上绣着海棠花，粉糯的丝线为这样的寒夜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霍淮将披风替我系好，与我站着一同看外头的雨丝。
“此行虽在我朝境内，但未必就是一路安全，我会派十个暗探守在你身边。”
温暖的手掌牵住我早已冰凉的指尖：“这都是小事。”
低沉的声音像是耳边低语带着无限的温柔：“能帮上你，才是我最开心的事。”
从前他为了成德女帝留在宫中，如今为了我远行千里，好像是我们注定欠了他的，这辈子，要让他像随水漂浮的浮萍般。
我回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像是要抓住即将流走的时间。
“如果不是京中有变故，这种事，我实在不想你去。”
“我知道。”
霍淮并不在意我的解释，反而伸手将我揽入怀中：“阿昭，我想求道旨意。”
“什么？”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是我对他的欺骗和隐瞒，还是心中警惕着被算计的警铃。
“大军送到之后，我要留在军中，姚将军。”
“不行。”
霍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突然打断。
我太清楚他这句话背后的分量了，虽然我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旁人一句话都要揣摩许久才能放下心来，但对于霍淮，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我担心的并不是他会拿着龙纹符生事，而是我知道他会留在战场，像他父亲一样。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赌不起。
“阿昭，让我帮你，不仅仅是做个押运的钦差大臣。”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知道，这些东西很重要，姚士捷能不能打胜仗，都要靠你帮他。”
我扯开话题，转身在案桌前坐下。
“阿昭。”
声音里的温柔消失殆尽，反而多了几分急切的味道。
“前两天内务府送了一副秋景图，瞧着画笔细腻，颇有意境，行军日子枯燥，你带着走吧。”不等他再开口回应，我就朝外面唤了小安子进来。
“夜深了，派人好生送霍大人回去。”
小安子侧身低头恭请霍淮，然而他却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挪动，目光像是一道炙热的火焰，烧得我的理智渐渐崩溃。
案桌上的茶杯和奏折被我拂在地上，我转头看着他，神色冷然道：“别逼我。”
小安子被殿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立刻跪下安抚道：“君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