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将自己的发冠取了下来，这千丝万缕的银色皆如水泄般倾了下来。

他旅居苏离，却对人宣称自己已到了不惑之年，可这平整滑嫩的肌肤，与端正却又小巧的脸，往往以为他仍是十七八的少年。

他的发色本就如是此般的颜色，白日里便用草中提取的墨色，倒入那盆中，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浸没，这颜色仅能维持一日，日日重新染一次，故这用来制染的草，便养在他的卧房中，如若出门，便也要将它带上，生生不息，需每日以一碗血浇灌。

这左臂上每日必将又一道划痕，而他的左臂早已失去了痛感，只是以此权宜之计，在麻痹着自己。

李云起依旧守在了冰窖之中，任凭东庐皇如何地派人去找，都找不到他的身影。这一和亲之计，东庐皇答应得是有些草率了，但也正是因为有恃无恐，才让苏离此计胜券在握。

这亲李云起成不成都得答应了，而他怎会想到一个月之后将要与他成亲的女子，现在便躺在他身边，在他的地盘上，在这龙泉山庄的冰窖里，还在被他精心照料着，只为能让其重见光明。

谁能料到胧月便是那威风凛凛，几乎战无不胜的风眠将军呢？谁又知风眠将军本该养尊处优，生活在深宫之中被侍奉地好好的，却在有形与无形的战场上，却又不知道为谁而战。

她已熬过了一个白昼，此时已入夜，温度渐冷，她已经不再散发着热气，李云起包裹着赤鹰送来的大衣，亦寸步不离地守着。

她已冻得嘴唇煞白，池中的污血已被循环不断地冰泉给冲淡了，只是这水也渐渐地有些凝结，冰层从边界开始生成着。

李云起见状，摇着极小的小舟，到那铁索锁住的湖中央，她似乎已气息已弱，怕寒气入体，伤及内脏。

可赤鹰交待，明日天明之时，才可带她出来。

如若破此戒，便是半途而废，障目之物难以消除，仍是要在这黑暗中过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

“胧月，你我素味平生，可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帮你。”李云起看着她。

或许是那首青鱼，又或许是那离人曲的舞蹈，让他过分着迷。貌美之人他见得太多，可未露全貌便可见得灵魂如此纯净，实属太过难得。

寒气萦绕在他们身旁，她的鼻头与发丝都沾满了雪，天寒地冻，怕是寻常人都无法在这里待上一刻，李云起在这守着，为的就是保她性命无忧。

她仿佛开始有了些知觉，身体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这寒冰使得血流迟缓，是难以醒来的。

她好似难以坚持，口中拼命地喊着冷，李云起跪到了浮床上，观察的她的情形。

面纱掺了水，开始结冰，李云起不得不替她轻轻摘下这白色面纱，以防伤及脸颊。

他轻轻地扶起她的后脑勺，将扎在脑后的带子慢慢解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面纱摘起来，放到了一旁。

闭着眼的她，比醒着的时候更加迷人，五官精致得像是被捏出来的娃娃一般，那嘴唇上的胭脂还留着一抹红色，娇艳欲滴，只是此刻脸变得煞白，少了些生气。

“再忍耐些，你便能够重见光明了。”

她开始缩成了一团，这天蚕被也开始变成了巨大的冰块了。

只要保持整个后背靠在这浮床之上就够了，李云起想着。

身着衣服必会冻在一块，他缓缓脱去了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强健的肌肤便暴露在这冰天动地之中，只留住了身上的一条中裤，他将天蚕被拿开，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让自己不生其他的杂念。

“对不起了，胧月姑娘。”

他叨叨念着，将自己的胸膛紧紧地靠在了她身上，伏在这冰冷的浮床，腿与腿也相依偎着，未曾用自己的手去碰过任何一个不该碰的地方，用自己的身子去使她留有一丝温存，以度过这漫漫长夜。

过了一会儿，她身上便有了温度，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他的头不小心便靠到了她，鼻尖相触了一下，有酥麻的感觉，李云起正要用手撑起些，她的手竟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紧紧地搂住。

“胧月，”他试图将她唤醒，“胧月。”

她的力气竟然还是这么大，李云起稍微地想挣脱也挣脱不开，她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这呼吸之气便在这咫尺之间，在他耳边一阵一阵地袭来，李云起又试图将她的脑袋掰开点，她却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他心中多有愧疚，实在是这伤势超乎他的预料，所以不得不采取这种办法救人，李云起自诩为君子，他绝不允许自己在未成亲之前，做任何对不起其他人的事。

但这一次，是他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