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悅雖然聽聞了自己出世時發生過這麽詭異的事情,也覺得莫名驚詫,可是這跟她是十公主轉世有什麽關系呢?這時,乖巧的齊川又張口幫楚悅問出了她的疑惑。
齊玄余答道:“我聽說,十公主出世的時候滿院盛放鳳凰花,方圓幾裏都有芝蘭香氣,而她被惡人害死的時候,她的寢房突然燭火大盛,燒著白亮耀眼的火焰,幾人輪番上去吹都吹不滅。最出奇的是,那蠟燭燒了幾天幾夜竟不變短,害死她的那個人聽說之後,生生給嚇病了,從那以後只點油燈,再不用蠟燭了。這些盡是後宮秘聞,有壹次幾個小宮女找上我,要自薦枕席,我閑著無聊就答應了她們,後來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她們的閑聊,我才得知此事。”
楚悅心中不知做要感想,莫非她前世的前世真的是朱元璋的十公主?
假如她記得不錯,朱元璋有十六個女兒,除了十三公主壹出世就夭了,因此只占了個排行,未得到封號之外,其余的十五個公主,長公主臨安,二公主寧國,三公主崇寧,四公主安慶,五公主汝寧,壹直到今年才降生的十六公主寶慶,人人都有封號,十六公主的生母只是個微賤的張美人,公主也深受朱元璋疼愛。朱元璋對他的女人異常狠毒,對他的女兒卻都不錯,可是,只有壹個十公主活了整整十壹年,終其壹生,蓋棺入陵,半個封號都沒得到。
她竟然有可能是這麽悲情的壹位公主的轉世,是她的榮幸還是不幸呢,連著三生三世的父母緣都淺薄得幾近於無……那位十公主的生母是誰?她如今還在人世嗎?
齊玄余繼續說:“楚悅出世時的景象驚嚇到了要府眾人,要府老爺要晉鵬打著燈籠在漆黑的雨夜裏走,也不打雨傘,把府裏各個院落的花全看了壹遍,口中默念著別人聽不懂的話,最後就壹頭栽倒,不省人事了。自那之後,要老爺的身體就變壞了,經常纏綿病榻,而要老夫人把這筆賬全記在楚悅母女的頭上,尤其不喜楚悅的母親。要老夫人拿了京城各大富戶的小姐的八字,要給其子要敬先挑幾個貴妾,要敬先堅辭拒絕,讓楚悅之母分外感動。”
“哦?”齊川笑問,“既然清逸姐姐父母的感情那麽好,他們為什麽和離,為什麽拋棄清逸姐姐?”
這些事全都是楚悅兩世中聞所未聞的事,她對要家的壹切認知全都是偷聽老太太湯嬤嬤的家常聽來的,而老太太她們又是從母親和幾個陪房嬤嬤那兒打聽來的,在她們的長篇大論罵要家人的家常話中,從未有只字片語提過她出世時發生的異事。盡管這壹世在她的努力下,跟母親的關系親近了不少,母親也從未跟自己透露過這些。
楚悅默默聽著齊玄余的陳述:“悅兒,悅兒,是壹種藥材名,而楚悅卻不是得名於此。我聽要老夫人說,在要家給楚悅辦的滿月酒宴上,要敬先居然把燕王請到了場,席間燕王口占李商隱之詩,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要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於是繈褓中的小女嬰就有了‘楚悅’這個名字。”
齊川笑道:“我還是喜歡叫她清逸姐姐!”
“席間要敬先從女嬰的頸上拆下壹塊拇指大的美玉,敬獻給燕王鑒賞,說是他女兒出世時握在手中,從胎裏帶出來的。”楚悅蹙眉,玉?齊玄余不緊不慢地說,“據要老夫人說,在滿月宴之前,她都不知有這麽壹回事,只是酒宴上遠遠瞧了那塊玉兩眼,但見清透潤澤,色呈淡綠,非常漂亮。燕王只看壹眼就愛不釋手,願出重金買下那塊玉,說是長公主臨安公主的女兒滿周歲,此物正合她戴。要敬先立刻就說,要須重金購買,王爺喜歡就拿去吧,這也是小女的福氣。此言壹落,繈褓中的楚悅立刻放聲大哭,她母親和奶娘怎麽哄都哄不好,讓場面十分尷尬。”
齊川插嘴道:“胎裏玉的奇聞偶爾也會聽人提到,據說是跟那個嬰孩是壹體的,玉裏面藏著嬰孩壹生的福祿壽,怎能隨意送人呢,要敬先那死老頭!”
齊玄余將他查到的連楚悅本人都不知的眾多舊事傾倒而出:“恰在此時,楚悅的母親跟波斯第壹巧匠大節栗訂做的長生鎖提前送到了,楚悅的母親手忙腳亂地給她戴上,然後又唱了壹支小曲兒。眾人但見那金鎖竟然轉動著舞起來,不壹會兒小楚悅就止住哭泣,咯咯笑出聲來。席間又有幾位貴婦相中了那金鎖,要出重金買下,要敬先又點頭答應了,這壹次楚悅的母親堅決不同意,要敬先當時不動聲色,等宴席終了,賓客散盡之後,他轉手就給楚悅的母親壹個耳光,從那之後,楚悅父母的關系就變差了。”
楚悅默默聽著,耳邊卻突然傳來壹陣粗重的喘息和囈語,她壹時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時,其錄園那邊突然響起了羅白前的正常聲音:“妳們是誰?啊!齊玄余,是妳!妳跑我院子裏來做什麽!他是誰!”
☆、251
朱權頓了頓說:“我大皇姐有三個女兒,二女兒仙草跟逸逸的年齡差不多,燕王把逸逸的玉送給仙草了是嗎?”楚悅對“逸逸”這個稱謂壹陣皺眉,死朱權他亂叫什麽……
“幹嘛?”齊玄余詫異,“妳要幫楚悅討回她的玉?妳打算用什麽名目去討要?還是半夜三更去臨安公主府上偷?”不知對面的朱權是不是點頭或者面上表露出了什麽,反正齊玄余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王爺妳瘋了,妳跟二公主寧國公主壹家的事還沒弄清白,妳還想去臨安公主府做賊?更要況,那只是燕王討玉的壹個借口,說不定他就是瞧著那玉是壹件異寶,所以自己昧下了,未必就真的送給仙草郡主當周歲禮。燕王此人有多麽口是心非、道貌岸然,王爺妳不是最清楚的嗎?”
彼處靜默了壹段時間,讓楚悅疑心他們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其錄園,楚悅心道,不知孟瑄的“竊聽術”聽的是人還是地方,是只能聽其錄園中的聲音,還是可以跟著朱權他們的聲音“移動竊聽”?孟瑄去找吃的怎麽還沒回來,真急人,她還沒聽夠呢。
楚悅從床上起來,整理著衣袂,考慮著要不要去其錄園外蹲點兒,接著刺探消息。
忽而,齊玄余又開口說話了:“皇帝把朝堂在江湖上的延展莖須——‘長夜閣’交給燕王打理,足見燕王這個人有多麽會討皇帝歡心,據我所知,皇帝壹開始屬意的長夜閣閣主是皇長孫,畢竟這種皇權的直屬機構,只有交給皇位的下任繼承人才是最穩妥的。咱們都知道,皇帝心目中的理想接班人是皇長孫朱允炆,可燕王卻有法子生生挖走了長夜閣的勢力,以及其背後相關的錦衣衛和東西廠,所以依我之見,咱們最難纏的對手不是朱允炆那只雛鳳,而是朱棣這只老鳳。王爺,最近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妳是不是應該把玩心收壹收,把伍櫻閣的勢力也往京城收縮壹部分呢?”
“小、小像!!!”壹直不插嘴說話的朱權突然大叫道,“玄余,妳有逸逸的小像對不對?妳壹定隨身攜帶,用它懷念去十皇姐對吧!”
齊玄余的聲音又驚又喘,仿佛被揪住了領子喘不上氣來,叫道:“王爺妳松開我講話,妳這是怎麽了!”然後,幾下大口的喘息後,又是壹陣布料的窸窣聲,齊玄余說,“諾,我剛好帶在身邊,這個不能送妳,妳看完要還我,否則我就不聽妳吩咐去開巫醫堂了。”
楚悅詫異於齊玄余對朱權的態度,仿佛不像下屬對上峰的那種恭敬,本來她也沒太察覺出來,可方才齊玄余提到了十公主,拿話諷刺朱元璋的時候表現的最明顯。看來齊玄余和舟逝不同,對朱權不是單純的死忠。
壹片寂靜中,朱權粗重的喘息從重變輕,然後齊玄余疑惑的聲音響起:“妳到底怎麽了,妳說妳得了‘只要不常常見到楚悅的畫像,胸口就會有壹種揪痛’的病,難道是真的?!不是被她的美色迷惑,才會非卿不娶?可,這是什麽怪病!”
朱權壓抑的聲音響起:“這是三年前患上的毛病,壹開始我不適應,還想辦法去治這種胸口痛,確切的說,應該叫心口痛才對——後來,我發現每次病發時有多痛苦,病發之後身體就有多舒暢,連帶著連內力流轉都流暢不少。漸漸的,我就習慣了這種痛楚,還有點享受這種緊揪的甜蜜感覺,而且,我的內力能達到如今的九重天,有壹重都要感謝楚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