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善一路缩着脑袋快跑,湿漉漉的身体迎着风,冷的瑟瑟发抖。
但她不能停下来,身后追着的人步步紧逼,全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不想被抓只能拼命的跑。
幸好这次被发现的两个手下不是会轻功的高手,水善一路往偏僻的巷子里跑,然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两三下就将人稍稍甩开些,四周观察着寻找脱身的办法。
越跑前方的路越加坎坷,周边景象也慢慢萧条下来,与怀城正街上的繁华全然不同。
看来她是跑到贫民区里了。
水善管不得,看着一户人家的大门没关,院子里晒着几件粗布衣裳,一闪身就钻进了院里,转身关上门。
小院里的主人都陡然闯进的陌生人吓得惊呼一声,动作野蛮利落的抄起一根锄头,大喊着就要朝她袭来。
水善灵活的侧身一躲,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帮帮我!”
水善用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衣裳,和院子的女主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水善一提出交换,女人眼睛瞬间就亮了。
虽然那堆衣裳湿漉漉的,但打眼一看做工和布料,就知道值些钱,欢喜的还要给水善烧水洗澡,被她拒绝了。
她现在可是在被追拿,哪儿有那闲工夫。
水善没有在小院多留,崔意的人肯定已经集合起来大肆找她,这个小院子不安全,她要快些离开。
不过离开前给女主人留下了一封信。
“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豫王府,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水善将写的信和十两银子塞到女主人手里,女主人看着十两银子,开心的眼睛发亮,可听见‘豫王府’三个字,又警惕的不敢接。
“你放心,你把我的信带去只会得好处,但如果你敢骗我将信随便扔了,我记得你的家,定要来找你麻烦,明白吗?”水善威胁的瞪了瞪眼睛。
女主人虽然凶悍,却不敢得罪大户人家的人,老老实实的拿着信和银子用力点头,再三保证绝对将信送到。
水善小心遮着脸离开了小院,离开怀城唯一的通道就是怀城城门,她要立马出城,否则等崔意反应过来守住了城门,她就跑不掉了。
想着想着,步子不由越发加快,连走带跑起来。
注意力始终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却不想天不遂人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遇到了这个有仇的大老板。
“藏得挺好啊,终于让我找着你了!”
水善傻笑的装作听不懂,笑呵呵的向面前挡住路的人打招呼,“原来是辛老板啊,好巧!”
“不巧,我一直在找你,今儿可算找着了。这些日子藏在哪儿的,挺会藏啊!”
水善暗暗吞了口吐沫,她这些日子确实是在藏,却是在躲崔意,没想到辛老板也在找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崔意那个还没解决,现在又被辛老板拦住,谁来救救她啊!
“辛老板大忙人,找我个小姑娘干什么……”
水善装傻的打着哈哈,辛老板没有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冷冷笑着,“上次你多管闲事,害我藏宝阁一日之间臭名昭著,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不会就忘了吧!”
水善欲哭无泪的干笑,手都已经紧张的冒出了冷汗。
辛老板显然不是好好说话就能打发的,但要在这动手,弄出声响,肯定一会就把崔意招来了,看来必须……跑!
“你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水善身姿轻灵的转身就跑,辛老板冷哼一声,命令手下追。
满脸的络腮胡都带着汹涌的怒意,剧烈抖动着。
这个臭丫头今天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知道什么闲事该管,什么闲事不该管!
水善拼了命的跑,身后的七八个男人穷追不舍,想要施展轻功将人甩掉,可飞到一半,突然力不从心的从半空摔下来,哀嚎一声,蹿起来继续跑。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水善边跑边喘着粗气,向后面的辛老板认错。
辛老板胡须肆意飞舞着,瞪圆了凶狠的眼睛,“想都不要想,今儿不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马王爷有几只眼我不关心,我就知道您有两只眼,比镇宅的石狮子还要威武。我以后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你就放过我吧!”
水善委屈的求饶,辛老板完全不为所动,连着哼哼好几声。
“等我抓到你再求饶也不迟!”
今天绝对是经历丰富又多灾多难的一天。
水善被辛老板不知道追了几条街,然后引起了很大的躁动,接着惊动了崔意的人,再接着两方人马一起追她,气势庞大的了不得。
水善已经累的全身脱力了,双腿麻木的不自觉交替迈动着,呼哧呼哧大喘着粗气,视线都慢慢变得模糊。
她是真要被崔意或者辛老板抓走吗?
苍天啊,谁来救救我啊!
水善可怜的满心祈求着,这时候要是有个江湖侠客突然出现该有多好,解救她这个濒临绝境的弱女子。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有一点差距的。
出现拯救她的不是侠客。
又一次见到那张银质面具时,水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不过想来应该是忧大于喜吧,毕竟他是来杀自己的。
和上一次在柴房一样,面具男人先帮她逃出了其他人的追拿,可转眼又拿匕首对着她,她又要死了吗?
“朋友,你好像瘦了!”
水善没想到自己第一句说出口的话居然是这个,难道是三番五次被刺杀,死到临头反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怕了吗?
面具男人明显也是一怔,心里肯定在想这人是个傻子吧,死到临头了还嬉皮笑脸。
既然都说了可笑的话,水善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叹了一声关心道,“才几天没见就瘦了一大圈,以后记得多吃点肉,保重身体要紧。”
说完脖子一伸,坦然赴死的眼睛一闭,“你杀吧,死在你刀下也算落叶归根了。”
水善俨然已经将这个人当成了她真正的娘家人。
面具男人刺杀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犹豫,压低了声音冷冷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杀不杀得死你。”
说完,匕首准确的刺进水善的心窝,心口骤然剧痛,意识瞬间消散,她这回是真死了吧!
……
“啊——”
伴随着一声惊诧的尖叫,林中鸟兽惊扰,纷纷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卷起短暂的惊慌。
一眼望不见顶的高大杉树下,杂乱的枯叶细枝拢在一起,堆起个小山包样的凸起。
周边的落叶全被扫到了此处,露出光秃秃的坑洼泥面,被夜间的露水浸湿,又潮又凉。
小山包的枯叶堆突然动了几下,然后又是其他的地方挨着动起来,接着又爆发出一声刚才的大叫。
一个狼狈的泥人从枯叶堆里猛然坐起来。
水善懵懵的难以理解现在的情况和处境,她不是被面具男人杀死了吗,这里是哪儿?
阴曹地府还是人间仙境?
怎么像个森林啊,原来死后的世界和人间差不多的嘛。
可她胸口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水善垂头摸摸被刺的胸口,伤口在慢慢愈合着,隐隐传来疼痛感。
不是都说人死了就没有知觉了吗?难道这是瞎编的?
水善实在搞不清状况,她这是死了呀还是活着呀?这儿到底是哪儿啊?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疯狂的叫起来,扯着胃拼命的大叫,宣泄不满,一刻都不消停。
“死了都还感觉饿,真是无论到了哪儿,首要任务都是想办法吃饱肚子。”
水善四肢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湿漉漉的地面弄得全身都是泥土,完全像是从泥巴里滚出来的蚯蚓,一身的土腥味。
水善自己嫌恶自己的皱了皱鼻子,在衣服上擦擦脏兮兮的手,摸到怀里一团硬硬的东西,拿出来,原来是袋银子,这下不愁没吃没穿了。
这个森林比水善想象的大,也不知道是方向走错了,还是运气不好。
她饿着肚子走了至少两个多时辰,终于窜出森林,一出来,眼前就是宽阔的荒野和巍峨的城门,城门上‘怀城’两个大字,气派而醒目。
她这是……在城门外?她没死?
水善双腿疲软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脑子有些混乱,她需要花点时间整理一下。
她被崔意和辛老板追拿,面具男人带走了她,然后将匕首刺进了她的胸口。
可她没有死,和以前一样,用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痊愈了伤口,醒了过来。
那么之前,她每次见到面具男人,感受到的与身体相抗的奇特力量,怪异的死亡感,都只是她的错觉?
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自以为和自己一样与众不同的人,那人根本杀不死她?
水善不自觉自嘲的笑出声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但其实不过胡乱猜想罢了。
她无法被杀死,谁都杀不死她,那个面具男人也不行!
像是找到家的流浪人,突然被告知那不是她的家,她依旧是个流浪人,她找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