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都被老嬷嬷凄厉的痛呼声吓得后退了一步,海姨娘更是说话都结巴了,气呼呼的捏着手帕躲得最远,两个尚还年幼的七小姐八小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还从没人为二哥出头过,这个小姐姐太厉害了。
自己的嬷嬷被伤,苏姨娘脸上挂不住,沉着脸胆大的稍稍上前半步,“水小姐还是识趣些把人放了为好,这里是苗府,不是外人撒野的地方。”
水善轻笑,“苏姨娘这话说得好,做人要识趣。你们在这骂了半天我不理会就该自觉的离开,怎么那么没眼力价,非要弄得不愉快,是不是闲得发慌想养养伤?尊重是互相的,我的尊重很金贵,从来不给狗。”
“你——”苏姨娘气的脸色,眼睛都快喷火了。
她虽是妾室却是老爷最宠爱的女人,这个府里还从没人敢这么羞辱她。
“花园这么宽,姨娘小姐们请随意,我要继续斗风筝了。”
水善一下甩开老嬷嬷的手,反客为主,带着小草走到旁边的空地继续仰头飞着喜鹊。
雄鹰还在天空里,水善放长绳子靠近,一下缠上对方的线。
“又缠上了又缠上了。”
小草欢喜的鼓掌欢呼,瞧见苏姨娘一群人还恨恨的瞪着她们,拍掌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这个人技术不错,有机会认识一下。”
水善拽紧绳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空中的风筝,一阵东南风吹来,线一抖靠近对方,喜鹊身体一晃飞到雄鹰正上方,水善看准时机从上而下用力一拉,交缠的雄鹰线一下被扯断,胜负已定。
“我赢了,哈哈哈——”
水善欢喜的欢呼起来,虽然好久没玩了,但是技术还没生疏。
在一边看热闹的五小姐像是突然找到打击水善的把柄,幸灾乐祸的大笑道,“那是爷爷的风筝,你把爷爷的风筝割断了,你死定了。”
雄鹰的主人竟然就在苗府里,水善迫不及待的想认识认识。
“那是哪儿?”
“爷爷的暮颜轩平时根本不让人进,你就算想请罪怕来不及了,爷爷最宝贝他的风筝。”
五小姐幸灾乐祸,水善却灿烂一笑,“真听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说着一手拿着喜鹊风筝一手拉着小草往碧云轩去。
五小姐被水善的笑容弄得愣住了,海姨娘从后面打了她一下,“你是不是犯贱,人家问你就答,你是她的丫鬟还是下人!”
五小姐被打的直皱眉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的意思,气的直跺脚。
水善带着小草很快就找到了暮颜轩,离黄氏的兰芳园竟然还挺近,苗府老太爷居然住在这么偏僻的院落,看来是个喜好安静的。
大门紧闭着,水善刚想要上前敲门,突然一个小厮从里面将门打开,静静的站在门口望着她,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请问方才天上那只雄鹰风筝是掉在这个院子里了吗?”
清秀小厮垂了下眼眸,淡淡两个字回答,“是的。”
“听说风筝的主人是苗老太爷,不知可否请见一下?”
清秀小厮直接侧开身让开门口的路,淡淡的道了一声,“请。”
看来苗老太爷也在等她,专门让人来带路。
清秀小厮领着水善二人进了暮颜轩,小草好奇的左看右看,她还从来不知道暮颜轩是什么样,苗老太爷一般根本不让进来,就是苗老爷每日来请安也时常被赶走。
“这里挺漂亮的。”水善礼貌的一步不落的跟在小厮身后,询问道,“我把苗老太爷的风筝割断了,不知道老太爷可有生气?”
清秀小厮显然也是和像剑郎一样的性子,话很少,根本没回答她,走了一会将她们带到一座假山后道,“老太爷就在前面的梅林,请!”
说完人就走了,又冷又酷。
“你就在这等我。”
水善撇下小草自己进了梅林,早春已然过去,梅花都已开始凋谢,并无盛开时的绚丽,稀疏的花瓣随风飘晃落于土中,带着一丝怅然与忧伤。
苗老爷子坐在梅林中惋惜的爱抚着自己的风筝,雄鹰已经不负之前翱翔天际的霸气模样,骨架断裂,纸面残破,骄傲的翅膀少了一只,牵扯的线也断了。
水善突然有些心虚,这么欺负一个老人家好像比较理亏,虽然她自己也是老人家,不比老太爷小几岁,但外人却不知实情呀。
任谁见了此刻这幅画面都是她这个晚辈小姑娘辣手摧花毁了垂垂老人的宝贝。
水善兀自舔了舔嘴唇,希望苗老太爷不像他儿子那么难相处。
苗老太爷听着细碎走来的脚步声,从可怜风筝中抬起了视线,硬朗而惋惜的神情在见到徐徐走来的俏丽女子时渐渐凝住,脸色骤僵,指尖一颤,残缺的雄鹰陡然掉落了手心。
女子柔婉微笑着从梅林树下走来,翠绿的衣裙清新纯澈,眉眼温煦含着歉意而喜悦的笑,明亮的双眸犹如落入了浩瀚的星空,璀璨绚烂,干净的不然纤尘。
苗老太爷嘴唇微颤的想要站起,却发现双腿虚软的完全无力起身,只能微微仰着头直直望着那缓缓行来的女孩。
他是不是在做梦,他难道已经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他看到了……太后?
那张秀丽纯澈的笑脸时时带着开怀的喜悦,犹如他初见她时般,像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带着五皇子放风筝,巴巴望着落在枝头的风筝无可奈何,发愁的咬着下唇,颜色绝美。
他鼓起了勇气主动上前将她的风筝取了下来,她开心的执着风筝朝他微笑,那一刻梅雨纷飞,空气都带着甜味,他沦陷在了她的笑容,却也注定是永不可及的单相思。
苗老太爷完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恍若梦中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那烙印在心间的笑颜还在眼前。
她执着风筝窈窕而来,音容相貌一如当年。
苗老太爷迫不及待的低头望向她的秀足,叮当脆响的铃铛声随足摇曳,若隐若现的青褶纹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是她,没错,她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水善莫名其妙的盯着面前的老太爷,这是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一直盯着她看?
不过她也没感觉到老太爷有愤怒或者不快的情绪呀,反而好像有些激动,还非常喜悦,眼眶都微微红了。
苗老爷子不时揉着眼睛,难道眼神不好?可想想刚才斗风筝的高超技术,天上那么细的风筝线斗看得清,不可能眼神不好。
“晚辈水善,见过苗老太爷。”
水善礼貌的朝苗老太爷行礼问安,苗老太爷却还神游其外的全无回应,表情也是愣愣的。
是了,太后的闺名确是水善,想是天底下没多少人知道吧,他却清楚记得。
水善见苗老太爷不说话,再开口道,“方才一时玩性大发折断了老太爷的风筝,晚辈特来请罪。老太爷斗风筝的技术令晚辈佩服。”
苗老太爷被突如其来闯入眼前的人搅得心神混乱,太后怎么会出现在这?她不应该在宫里吗?她又怎么会出现在他府中,而且是以水善的这个名字?
苗老太爷努力压下满心的疑问和激动的情绪,她不记得他,她不知道他是谁,她在隐瞒自己的身份,那他也就不必揭穿。
“你……是谁?”
苗老太爷终于说出了见面起的第一句话,声音却不自觉有些发抖。
水善礼貌回答道,“我是二公子的朋友,近日路过浔州到府上叨扰几日。”
苗老太爷又说不出话来了,沉默着一直呆呆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