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竹笛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将茗湘说的话转述给了子宗。子宗听后,望着面前的两封信,陷入沉思,一直坐到后半夜,竹笛怎么也劝不动他。
许十安顾不上除掉一身寒气再进屋,脱掉斗篷大步迈进漱玉馆,脸上藏不住疲惫:“灵均兄,发生什么事了?”发丝被冷雨打湿,碎发凌乱地贴在英俊面庞上。
子宗面上平静如水,冷如冰山,只着一件单衣,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热气混合着中药的味道,让十安有些头晕,子宗声音里有些许悲凉:“是我太天真了......让这么多人为我卖命,子宗愧疚难安......”说完,掩面而泣。
十安有些慌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竹笛听见动静后,忙掀开门帘查看情况,进屋跪在子宗脚边,热泪盈眶地凝视着他:“公子,切勿伤悲......西风他一定不愿意见到您自责的样子!”
“竹笛,我只是个废人罢了......最亲近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
竹笛连忙摇头,哭的不成样子:“公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您是我和西风的救命恩人,是您让我们活的体面。竹笛愿至死追随公子,竹笛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情!我这就去浊莲教,告诉他们是我指使的。”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十安叫停,“浊莲教知道了?”
两人沉默不语,低声啜泣。子宗面色惨白,泪水划过脸颊,将他干涩的双唇染湿:“事情败露,西风被关押,遭受牢狱之苦。今日收到他的手信,是被逼迫着写的罪己诏,还有一封......”
不等他说完,十安上前来拿起桌上的信件。一件果然是西风的笔迹,内容是向段洵认罪的阐述,字的最后,印着一个血淋淋的的手指印;另一封信,笔迹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孩童稚嫩的笔迹,将陈蒯这些年的所有罪状一一列出。许十安目瞪口呆,因为这封信不仅列出了陈蒯的罪状,还解释了当年宁康王枉死的真相。
“子宗二十有二,忽觉终其一生,却只为了前朝的恩怨活着。子宗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一切竟都是错的。子宗好似傀儡,是自己的傀儡,哈哈哈......咳咳......”子宗自言自语道,情绪越来越激动,悲凉之意油然而生,竹笛扑通一声跪下来,劝他保重身子,子宗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站起身来四处晃荡,目中所视之物,皆为幻影。他咳声越来越大,咳嗽得越来越频繁,忽然心口作痛,伸手去拍胸口,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竹笛大惊失色,与十安将他扶起,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床榻。
许十安走出房门,一阵寒冷刺骨,方才屋中炭火烧的他热汗涔涔。南方刚入冬,平常人也只是穿上夹棉衣物而已,子宗却已经虚弱到要靠炭火生活,西风生死难卜,又在他心里压下一块沉重的石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想到这里,许十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到浅云居,竹笛撑着脑袋在桌边打瞌睡,十安走进了才惊醒,将灯挑明:“公子早些睡吧,天冷起来了。”十安轻轻一笑,示意她也去休息。
今年的北方,一定很冷吧,上京寒冷,人心更冷。
自那日后,仇清欢有大半个月没见到许十安,阿爹阿娘也没有新的消息送回来。她每日上完课后便跟着周琛的队伍一起视察城内安全,日复一日,让她浮躁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天越来越冷,青城山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山头,银装素裹,分外晃眼。
雪花来到地面,便化成一滩水,极容易打滑。清欢换上鹿皮靴,正准备出门,碰到来到她家的白露:“欢儿,许公子差人来说,他与将军寨主汇合了,可能往后几日也没办法来。”
“发生什么事了?”
白露摇头:“不知。本以为将军寨主终于来信了,没想到是许公子身边那个小厮亲自来的,只传了许公子的口信。欢儿,你莫担心。”
仇清欢听话地点点头,待白露回去后,才转身回屋,收拾行李。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每日辛勤巡视,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苏盟主在南阳落脚的内情已从许十安嘴里套出,只等着接下来事情有进一步发展后,她才好决定动向。
阿满睡完午觉来到厨房烧水,见清欢房间门未关,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炭火盆刚被熄灭,还冒着热气,床头的韧锦消失不见,桌上赫然放着一封信:阿满,转告白露师姐,不用担心。
南阳城醉仙楼内,一切如往常一样运作着,吃客来来往往。不巧来了一队房客,穿着华贵,一下人模样的人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小二,要三间客房。”
“哎哟,不好意思,这位大人,本店的客房都满了。”店小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人身后的那位公子,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冷冰冰的,面前那人眼神警告过后,才低下头,恭敬地回答着。
“什么?这么大个醉仙楼,你说客房满了?南阳这么个破地方,也只有你家能住人了,让我家公子受苦,你担待得起吗?”另一个下人作势要拔刀威胁店小二。
吃客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闭嘴屏息,不敢作声。那公子抬手屏退下人,面上露出微笑:“哎,临春,你把大家都吓着了。无妨,我们去下家便是了。”
“可是......”
“行了,”那公子语气有些不耐烦,眉毛轻抬,“莫要耽误。”
待那一行人走了后,店小二站在门边嘀咕:“奇了怪了,外地来的公子?怎的没见过......哎哎哎,这位客官,您找谁啊?”面前一头戴帷帽的身影飘过,脚步生风,进店后径直往楼梯走去,幕帘遮到那人的肩颈,让人看不清模样。
“青城寨寨主仇秀月。”她被人拦下,冰冷女声从帷帽下传来,声音极轻。
店小二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您找错地方了,请回吧。”店小二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想请面前的女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