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半开着玩笑。
黛米却没有往心里去。
她大约能猜到一些，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毕竟自己那位母亲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也许是与老太太曾经认识的某位旧友相像，也许是因为别的。
总之，不会有太惊天动地的身世。
“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着急什么呀，就在我这呆着，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老太太嗔怪了她一眼，怪她怎么这么着急要离开。
黛米却是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公爵那边一到这个时间点就会比较忙碌，我得去帮帮他的忙。”
毕竟迪马克和宁城的时差大概也就八个小时，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宁城正好是早上刚上班时间。
这会应该正在开视频会议。
老太太听着还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小宝工作还要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
“呃。就帮忙做好后勤，整理好文件。还有一些别的……”
比如说应付他时不时的脾气。
在他莫名其妙想发火的时候安抚一下。
老太太却是越听越皱眉。
“你来这是做客的，怎么干的跟秘书的活似的？”
她没有往深了说。
这何止是秘书的活，根本就是在当佣人嘛。
可黛米并没有介意，她直接说了出来。
“您可能是误会了，我来这边并不是做客。格伦斯伯爵与我已经断绝了关系，我早已不是格伦斯家的小姐。现在是以平民的身份来郁金香家族做客，而提前也已经跟公爵约定好了。”
“他收留我这段时间，我会尽量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
虽然黛米说的很委婉。
但老太太还是听出来了。
就是佣人嘛！
她脸上的笑容在那瞬间直接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达眼底的冷笑。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就先回去。有事情我再叫你。”
“好的。”
黛米没有多问，只是起身的时候，还轻声解释了一句，“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您别多想。”
也不要去为难公爵。
“好，我还能不明白你的意思嘛。你跟小宝之间做的决定，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会干涉啦。”
老太太摆摆手让她离开。
等到人出了房间，佣人重新把房门关好之后，才毫不遮掩自己的愤怒。
“好家伙，这臭小子竟然让黛米过来给他当佣人！真当我死了吗？”
“老太太您消消气，刚刚不还说他们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
“呸。那是因为照顾黛米的情绪，你没看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臭小子，走的时候还要叮嘱我不要生气，不要因此找碴。现在可好，我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还真就被墨承安拿捏住了啊。”
老太太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最懂我了。如果现在鉴定结果为真，到时候黛米也是咱们家族的千金。名门贵女出身，匹配谁不行，怎么就非得在墨承安这棵树上吊死。再说了，他现在态度一直都暧昧不明，谁知道到底对黛米是怎么个想法。”
“那您的意思是？”
“我当然是希望黛米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原先想着小宝对她也算不错，家世样貌都好。加上他父母开明，绝不是会让黛米以后日子难过的家庭。可现下看来，小宝对黛米却不是完全的真心实意，谁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好长时间老太太都没有跟人说话。
她只是站定在旁边，眼神里一下失了焦距。
“老太太？”
佣人一下子放低了声音，不敢催促。
只是轻轻唤他。
过了一会之后，才发现她好像是直接睡着了一样。
空气里顿时多了些僵硬。
老太太醒过来，看着佣人那样奇怪的眼神，“怎么了？”
“您刚刚好像睡着了。”佣人低声提醒，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是吗？”
她像是有点狐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睡了多久？”
佣人现在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几分钟。”
“很短的时间。但是您忽然就睡着了。”
看出了她脸上的担忧，老太太摆摆手，就这样站在旁边没说话。
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
“老太太，要不咱还是叫医生过来再看看吧。”
佣人十分担心，已经完全没办法自己安慰自己了。
“最近发生这种事情的频率确实太高了一点，老太太您自己觉着呢？”
老太太嘴唇抿了抿，半晌没有说话。
她只是笑了一下，还主动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
“我已经九十岁啦，这个年纪早就活够了。真到了那一天你也要平静地对待，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
摆摆手，老太太明显是不想叫医生的。
佣人站在旁边，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可怎么都没办法再心平气和。
“行了行了，不用再多说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佣人不敢再劝。
她实在是太清楚老太太的脾气了，原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好好爱惜身体，只是年纪大了，身体器官尽都在老化，有时候没办法支撑下去，实属正常。
但就算大家心里头已经有这个认知，可真到了那一天，谁又能平静面对呢？
“可是黛米小姐的事情眼看就要有眉目了，她现在已经被格伦斯伯爵要求断绝关系，您要是不好好保重身体。往后黛米小姐在被人针对，可就没人能保护她了。”
知道老太太性子倔，便只能换个方式劝她。
老太太也是听到这，脸色才终于有了些变化。
“这倒确实是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很早之前就在计划，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也应该有个结果了才是。”
“是呀。黛米小姐往后还要您来操心，要您来庇护的。一定要保重身体是不是？”
佣人试探了一下，“所以医生这边我还是去通知一下……”
“不要。”
老太太几乎立刻会意。
“干嘛要请医生，我就是有点累所以才会经常睡着。”
“你明知道不是的，就算真的是因为疲惫，也不会这么容易睡过去……”
老太太却直接捂住了耳朵。
一个已经九十岁的老人了，竟然动作无比灵活。
她才不要听人念叨。
啰里啰嗦的就算了，还特别烦人，不听不听就不听。
佣人已经无奈。
她只能闭上嘴，“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嗯哼。
确定她嘴巴没有动过之后，老太太才终于放下手，转头朝旁边看去。
“时间过的可真快，这么一会又到了要休息的时间。天都全黑了。”
“那可不。咱们在城堡里住着的日子太过悠闲，看着日落月升，比任何时间都过的快。”
老太太却是看着外面升起的月亮，忽然笑了。
“挺好的。我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还能完成一个未了的心愿。”
她颇为感叹。
殊不知这话落在旁边的人耳朵里，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