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傅乃是三朝元老,素来高风亮节,元祈的那点手段耍不到他老人家头上。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利益共存是世家这么多年来密切来往的根源,只要元祈能给他们足够丰厚的利益,他们就能带着全族跟在元祈身后跑。”
而这一点,是一穷二白的寒门做不到的。
而今朝堂上的局面仍旧很严峻,除了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兰天赐以外,剩下的寒族都被挤兑得站都站不稳,更遑论跟世家分庭抗礼了。
宁枧岁收起信,叹了口气,起身去给元今裴写回信去了。
“天青,去备马车,本宫去白府一趟。”
“是。”
——
白尚青年七十四,早年也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从青州一路走到离都,做过帝王之师,也做过毫不起眼的六品小官,所以,他知道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凄苦,也知道世家活得有多奢靡。
他这一生,辅佐三代帝王,两任帝师,到了他这个年纪本该功成身退,奈何他教出来的新帝被外戚挟持做了傀儡,又有阉党乱政,他只能拖着一副行将木就的身子继续看着。
他真的老了,曾经和他共事的老臣们死的死,归隐的归隐,到如今,只剩下他还守在这里,只是好似也快要守不住了。
人到晚年,年关这几日是最难捱的,一个不慎,就捱不住去了。
白尚青也怕自己捱不住,所以将小孙子叫到床前说话,小孙子来年就要娶妻了,他还真怕自己这副老骨头捱不到那会儿呢。
元祈来的时候,白洛正在说段子哄老爷子开心,他朝老爷子脸上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老东西大概时日无多了。
“晚辈见过白老太傅,太傅万安。”
床上的白尚青见到来人,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转头拍了拍小孙子的手示意他出去。
元祈是带着礼来的,但管家引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收下礼品,所以他只好尴尬地一直拎在手里。
“原是元相大驾光临,咳咳!快请起,老夫这身子可受不住元相这般大礼,着实是折煞老夫了!”
白尚青的态度明眼看得出来敷衍,元祈倒也不计较,兀自起身将带来的礼品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
“太傅乃我大离重器,便是今日跪在这儿的是帝王,您也是受得住的。”
闻言,白尚青冷笑连连,他倒是有胆,竟是自比帝王!他算什么东西!
“元相,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挑着这年关的时候来我白府,究竟有何目的?”
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元祈暗自咬了咬牙,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修养,笑道。
“不瞒太傅,晚辈此番前来确有要事同太傅商议。太傅久居府中可能不太清楚,近年来阉党势大,皇帝偏信阉人殷繁,西厂几乎凌驾于三省六部之上,世家式微,再这样下去大离迟早葬送在宦官手中……”
“是以晚辈觉得……”
“你觉得?”
白尚青忽然掐断元祈的话,苍老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笑意,连眸中都满是凌厉。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喘,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下,但却字字诛心,满含讽刺。
“你觉得什么?世家如今不都唯你始安元氏马首是瞻吗?你还觉得什么?元祈,你既问在了老夫头上,那老夫也给你透个底,我青州白氏,向来不与任何人结盟……”
“别跟老夫提什么世家式微,老夫是不问世事,但不是聋了,瞎了!老夫有眼有耳会听会看,用不着你这竖子在这儿饶舌!”
白尚青说着说着就来了火气,几句话下来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抚着胸口靠在床头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你……”
被一个离死不远的老东西这般指着鼻子一通骂,元祈的面色早就不能看了,正准备说点什么,不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越的声音。
“是何人惹得老太傅这般动怒?太傅乃我大离重臣,便是皇上见了须得礼让三分,胆敢对太傅不敬者,直接押入昭狱!天音,可是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