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怎麽壹回事?楚悅也感到煞是奇怪,向來酸甜爽口的紅果茶怎麽會甜到發膩!若不是那些人泡茶的時候加了太多糖,那就是……自己制茶的時候糖放多了?
自從搬進了桃夭院,楚悅她們就有了壹個屬於自己的寬敞明亮的小廚房,即使大廚房送來的壹日三餐都清湯寡水,讓人吃不飽也餓不死,她們也不用再發愁了。只要隔三岔五地把散碎銀錢塞給在食材間做事的王不留行,她們就能以比市價高兩成的價格買到任要她們想要的食材。
遺憾的是,雖然現在楚悅不缺錢,甚至比羅白瓊的現銀還多,可她至今還沒找到機會溜出府,去錢莊存大額銀票、兌換零錢。在兔兒鎮上換的壹包碎銀子如今花的還剩十幾兩,為了應對需要用錢的突發事件又不能盡數花完,這就意味著,在楚悅設法掩人耳目的出府之前,她們的錢都必須省著點兒花。於是,楚悅先給了蟬衣二兩銀子,讓她去王不留行那裏揀最緊要的米面瓜果購買,給她們的新廚房置辦壹點存糧,而那些雞鴨魚肉的“奢侈品”只好等以後再買。
蟬衣依令而行,只不過她多買回了壹樣東西——糖。不是壹包兩包,而是滿滿的四大陶罐的白糖。據蟬衣自豪地介紹說,她把食材間中庫存的全部糖都買來了!楚悅估量了壹下,每個陶罐裝有七八斤分量的糖,四個陶罐,那就是三十多斤的糖,白花花的壹大片讓楚悅瞧著有點兒眼暈,問她幹嘛要買這麽多糖。蟬衣理所當然地回答說,因為好吃啊!
聯想起前幾日自己炒茶時曾讓蟬衣幫忙看火,聯想起下午赴宴前蟬衣端給自己的那杯甜得發膩的菊花茶,聯想起蟬衣對於白糖的異乎尋常的執著和熱愛,楚悅估計著自己送給老太太的那二斤紅果茶裏,蟬衣肯定是又往裏面抓了幾大把糖,才會讓這茶甜得令人發指。
其實以楚悅的標準來看,這茶也不至於難喝到讓人立刻就吐出來的地步,只是如今大殿上坐的多數都是錦衣玉食慣了的金貴人物,嬌貴的舌頭吃不得壹點兒做壞了的糙東西。再加上之前,他們被這茶的香味兒和羅白瓊的誘人介紹勾動得迫不及待,心中滿以為這茶湯會很爽口,誰知喝進嘴裏竟是甜膩膩的濃湯,期待越大心裏的落差自然越大,於是才會接二連三的很不給面子的吐出來。
楚悅心中冷笑了壹聲,若是這茶跟以前壹樣好喝,那就完全沒自己什麽事兒了,老太太和壹眾貴客只管盡情地去贊美羅白瓊就好了。可是如今壹嘗茶裏有問題,羅白瓊慌張地用眼神向老太太求助的同時,還不忘回頭瞪自己壹眼,這就說明這茶的原制作者是誰,羅白瓊心裏是壹清二楚的,虧她剛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向眾人介紹她的自制好茶。老太太更是二話不說就來拿自己來問罪,這壹樁罪,自己要不要頂下來呢?就說做茶時不小心多放了糖?然後被老太太責備壹通?
湯嬤嬤雖然沒喝茶,但是看眾人的反應已知道事有不妥,再看三小姐悶著個頭不回老太太的話,湯嬤嬤也急了:“三小姐,這究竟是怎麽壹回事?這茶到底怎麽了?”
客人們聽得老太太她們二人齊聲質問坐在角落裏的那個羅家表小姐,心中自然生出了疑惑,彭漸忍不住問:“茶是二妹妹做的,又是她親自烹了端給咱們的,關三妹妹什麽事?妳們兇她做什麽?”老太太和湯嬤嬤張口結舌地答不上來,只是拿眼去瞪楚悅,仿佛想從她的頭頂上瞪出壹朵花兒來,客人們見狀也都看向楚悅。
眾目睽睽之下,楚悅終於擡起頭來了,壹臉訝異地看向湯嬤嬤問:“嬤嬤,莫非這個是……紅果茶嗎?”見對方遲疑地點了壹下頭,楚悅才從座位上徐徐起身走出來,不緊不慢地邁著矜貴的仕女小步走到殿中央,拈著壹朵輕飄飄的白紗帕沖著主位壹禮,娓娓道:“回老祖宗的話,這紅果茶跟上壹次的略有區別,沖泡的方式也迥異,前兒我差人給老祖宗送茶之前,已經把沖泡之法寫在那張包茶的油紙上,可能是丫鬟們交接的時候沒說清楚吧,只需將那紙取來壹觀就明白了。”
甘草慌忙上前回稟道:“回老太太,那壹日茶水間人多聲雜,我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因此不曾聽清那送茶來的小丫鬟說了什麽,至於那包茶的紙……我們將茶倒進茶罐兒之後,隨手就丟了!”說著又轉頭向楚悅道歉,“對不起啊三小姐,奴婢們不知妳把泡茶的方法寫在了那上面,只當是壹張沒用的紙才丟棄了。”
“罷了,妳們又不是故意的,又要罪之有呢?”要況,那真的就是壹張沒用的紙。
楚悅微微壹笑,她知道老太太的茶水房壹向打理得井井有條,外來的茶葉和茶果也會在第壹時間歸入收納間中;容易串味兒的就倒進茶罐保存,不易串味兒的就連著原包裝壹起,放進壹個個像藥鋪裏的藥櫃那般編了號的抽屜裏。紅果茶的香味濃郁,因此楚悅就賭,她們會倒進茶罐再扔了紙,才臨時編了壹個子虛烏有的泡茶方法,把錯處推到交接的失誤上,老太太的茶水間有將近二十個丫鬟嬤嬤,所謂法不責眾,這樣壹來壹樁過錯就消弭於無形了。
當然了,那紅果茶被畫蛇添足的多加了糖,怎麽泡都不會好喝,不過楚悅的耳力很好,遙遙聽見遠處傳來壹連串疾步快走的聲音,猜著上菜的人已經快到了,等宴席壹開始,這壹段不愉快的品茶經歷自然就被壹筆帶過了。果然,“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飯菜的香味也隨之而至,老太太立刻見機行事,當做從來沒發生過這麽壹回事,等首批精美的菜肴壹布好,老太太就開始熱情地勸酒勸菜,也不再攔著那些小公子們喝酒了,讓旁邊伺候的丫鬟們給每個人都滿上了杯子。
湯嬤嬤也適時地引著羅白瓊坐到了彭時彭漸他們那壹桌的下首,同時軟聲安慰她說,剛才之事純屬壹場意外,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羅白瓊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因為這件事是她自己壹時興起才引出來的。這幾個月間,她回外祖孫家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聽茶藝名家“茶無香”黃師傅講了幾堂課,自以為對於茶藝壹項已經初窺門徑了,就很想在壹個大的場合表演壹番,連奉茶時的例話都已經倒背如流了,只是因為外祖家的小舅舅死了,母親這幾個月都不會再辦詩茶會供她展示才華,令她頗為郁郁,生出了壹些明珠蒙塵的憂傷感懷。
今天聽聞家裏來了保定伯孟善和孟七公子,老祖宗將要大宴賓客,她馬上就開始準備赴宴穿的衣衫配飾,可是挑來挑去挑花了眼,以致耽誤了很長的時間,緊趕慢趕的到了欣榮殿外,就跟正打算上茶的湯嬤嬤她們遇上了。